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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及台灣地區各方之間的互動關係錯綜複雜 |
中評社╱題：新形勢下日本對台政策的雙重動向分析 作者：黃繼朝（深圳），深圳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助理教授、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博士
2016年以來，受到美國與台灣地區內部政權更迭的影響，在中美競合關係變化的整體背景下，圍繞台灣問題中國大陸、美國、日本以及台灣地區各方之間的互動關係變得更為錯綜複雜，從而也導致台海局勢出現一定的新變化。在台海新形勢中，相較於美台關係的動態，台日關係的新動向是較少為人關注但卻相當重要的一個面向。同時，近年來的台日關係又表現出一種特殊的微妙狀態，看似熱絡密切實則又好像平淡沈寂，因而也有必要對其進行專門分析。由於台日相互間身份地位的不對等，台日關係的發展更多還是受到日本對台政策的影響。整體來看，2016年以來，伴隨著東亞與台海地區政治形勢的變化，日本的對台政策呈現出一種典型的雙重動向，既在局部層面有意提升對台實質關係，又在整體層面維持“七二體制”、管控對台關係。簡言之，日本試圖維持對台關係處於一種正式性/半正式性與非正式性之間的平衡狀態。
一、日本對台政策的雙重動向
（一）提升對台實質關係的局部動向
面對中國迅速崛起帶來的“壓力”，日本出於一種“以台制華”的考量，有意調控操作“七二體制”的限度範圍，伺機擴展台日之間帶有一定正式性/半正式性特徵的實質關係。“七二體制”是日本政府基於1972年“中日聯合聲明”的相關內容，所確立的與台灣僅發展非正式民間關係的重要框架，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日本政府處理台日關係的基本立場。2016年以來，通過“擦邊球”的個案模式，安倍政府試圖一點點漸進式地調節與突破“七二體制”的限度，有效提升了台日關係的正式程度。日本政府的主要舉措包括操弄政治符號名稱、推進高層交流互訪、拓展交往渠道等。第一，操弄政治符號名稱。2017年1月，日本將其駐台機構“日本公益財團法人交流協會”更名為“日本台灣交流協會”，凸顯台灣地位。不久，台灣當局也將其對日窗口機關“亞東關係協會”更名為“台灣日本關係協會”。作為1972年“斷交”後台日非正式關係的重要標誌體現，台日相互窗口機構的更名一定程度上衝擊了“七二體制”下的台日關係，給台灣當局與國際社會都帶來錯誤的信號。2018年2月花蓮地震後，安倍在向台當局發送的慰問信函中，一開始竟直接使用“總統”的稱謂來稱呼蔡英文①，將台灣視作對等官方身份，公然違背一個中國原則。第二，推進高層交流互訪深入發展。在高層互動上，日本一方面積極擴展互動廣度，通過鼓動國會議員訪台、接待訪日台灣政要推動雙方高層政要更為頻繁地互動交流，昇華台日之間所謂的“政要外交”；另一方面更是加強互動深度，提升訪日官員級別。2017年3月，日本在任副總務大臣赤間二郎訪問台灣，出席由日本台灣交流協會主辦的日本食品觀光宣介活動，成為“斷交”後日本政府訪台的最高層級官員。此外，在日本的主導與支持下，台日之間還確立或加強了“台日海洋事務合作對話機制”、“台日戰略對話”以及“災難外交”等帶有一定官方色彩的交往渠道。
（二）維持“七二體制”的整體動向
雖有意推動對台實質關係的擴展，但在中日關係的大框架下，整體來看日本仍堅持《中日聯合聲明》中的對台立場，維護“七二體制”的基本架構，僅與台灣保持在經濟、文化、社會等領域的非正式性事務關係。2017年3月，為了打消中國大陸的疑慮，日本赤間副總務大臣在訪台活動結束時專門重申:“日中關係是最為重要的兩國關係之一，這點沒有變化。日本與台灣之間要維持民間的實務性關係。”②2018年，在李克強訪日期間以及安倍訪華期間，安倍都有明確表示日本將按照《中日聯合聲明》的規定，僅同台灣保持民間往來。③而在4月的航空公司改名問題上，日本也以實際行動表達了支持“一個中國”的立場。基本上來看，日本提升對台實質關係主要還是置於中日關係的框架下來操作。正如日本涉台官員直言，“蔡總統若無法穩定兩岸關係，則台日關係的空間亦將受到壓縮。”④此外，儘管蔡英文當局一直鼓動日本加強台日之間的安全聯結，但日本在涉台安全關係上始終維持謹慎克制的態度，這一點也突出體現了日本維護“七二體制”的整體姿態。2019年2月28日，蔡英文接受《產經新聞》專訪時向日本政府表達直接進行“台日安保對話”，包括共享解放軍動向等實時情報的訴求。對此日本外務省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獨家採訪時回應稱日本政府不考慮與台灣當局就安全保障領域進行對話。同時重申日本的對台基本立場遵守1972年簽署的《中日聯合聲明》，和台灣的關係是非政府間實務關係，並將自始至終維持這種關係。⑤
二、日本對台政策雙重動向背後的戰略模糊考量
總體來看，新形勢下日本對台政策的雙重動向反映了日本中國政策的“二軌平衡”策略，即與中國大陸和台灣地區之間各自維持一種官方層面與實質層面的關係，儘量維持雙邊的互不干預，然後力圖在推動日本與台灣地區實質關係進展的同時不影響中日官方關係。進一步來分析，日本對台政策的雙重動向及其背後的“二軌平衡”策略是一種典型的戰略模糊。也就是說日本在台灣問題上並無長期穩定的清晰戰略定位，在維持台海和平穩定的前提下，其對台具體政策主要依據台海局勢的動態而在兩岸之間搖擺。應該說，自1972年“斷交”以來，日本的對台政策實際上長期以來都或多或少帶有一定的戰略模糊色彩。但從目前日本對台政策的雙重動向來看，新形勢下日本在台灣問題上的戰略模糊表現出明顯加強的趨勢。
近期日本強化對台政策的戰略模糊，主要源於日本對於台海局勢不確定性認知的增強，這種不確定性來源於兩個方面：其一是特朗普美日同盟政策的不確定性。特朗普上台後，基於“美國優先”的理念，曾多次關於調整美日同盟體制表達了“推卸責任”的態度與行動，而這使得日本的台海政策無法從美國得到穩固的支持與保障，進而促使日本更傾向於維持一種模糊的對台政策，而不是一味追隨美國，以降低自身被牽連風險。其二是中美競爭加劇帶來的不確定性。2018年3月特朗普發動貿易戰之後，中美在經濟、科技等領域的競爭態勢日益激烈，而且可以預期一段時期內雙方的戰略競爭態勢將持續下去。在此背景下，夾在中美之間的日本不僅面臨“選邊站”的難題，而且還將提升對於台海局勢的不確定性認知。一直以來，台灣問題都是中美競爭繞不開的核心議題之一，因而競爭加劇難免將會帶來台海不確定風險的增加。面對中美競爭加劇帶來的台海不確定性，日本試圖通過一面整體維護“七二體制”一面局部提升對台實質關係的雙重動向操作來規避衝突動蕩。
總之，在特朗普調整美日同盟與中美競爭加劇所塑造的不確定的台海新形勢下，日本在台海問題上的不安感將顯著增加，因而日本會不斷強化戰略模糊，試圖通過戰略模糊的策略在各方之間找到平衡點，從而力圖保持與中國大陸、美國、台灣各方關係的穩定和發展，旨在降低日本涉台風險以及實現日本涉台利益的最大化。
三、中日關係框架下日本台海政策的局限性
應該澄清的是，台灣屬於中國領土主權的一部分，台日關係本質上也從屬於中日關係的大框架。因而日本想要長期維持戰略模糊，在並行軌道下同時推進中日關係與台灣地區和日本關係的企圖終究難以實現。近期，一度低迷的中日關係有所回暖，呈現出良好發展的新態勢。在此形勢下，中日關係發展對台灣地區與日本關係的制約效應將日益凸顯。面對中國政府在台灣問題上堅定的“一中”立場，意欲全面推進中日關係的日本政府將愈來愈難以維持戰略模糊，保持其對台政策整體與局部的雙重動向。在中日關係深入發展的大局下，日本政府衹能選擇優先顧及中日關係的穩定發展，謹慎維持與台灣的民間關係。
最後，基於日本對台政策整體與局部雙重動向的分析，可以嘗試著對中國處理中日關係中的台灣問題提出兩點參考建議。其一，在中日關係涉台問題上保持戰略自信，牢牢掌握主導權，堅持以推進中日關係為核心，同時兼顧台灣地區與日本關係的正常發展。歸根結底，台灣地區與日本的關係從屬於中日關係的大框架，中日關係若能維持良好發展，台灣地區與日本的關係自然可以得到有效管控。其二，加強對日本對台政策雙重動向的認清辨別。日本對台政策的局部異化動向，通常都是以隱蔽性、非經常性的“擦邊球”式推進，有時容易被忽視。因此，必須加強警惕日本在提升與台灣正式/半正式關係方向的實質動作，尤其需要防範管控台日在政治、安全領域的隱蔽聯動。
註釋：
①《安倍親筆慰問‘總統’：患難見真情》，《自由時報（電子版）》，https://news.ltn.com.tw/news/politics/paper/1175922，瀏覽日期：2019-6-15.
②《總務副大臣、公務で台灣訪問 断交後最高位》，《日本經濟新聞》，https://www.nikkei.com/article/DGXLASDC25H0O_V20C17A3EA3000/，瀏覽日期：2019-6-17.
③《安倍晉三訪華重申中日聯合聲明對台立場國台辦:希望日方重信守諾》，中國台灣網，http://www.chinataiwan.org/taiwan/jsxw/201810/t20181031_12107737.htm2019-3-13，瀏覽日期：2019-6-17.
④何思慎：《穩住兩岸，台日才有空間》，《海峽評論》，2017年，总317期。
⑤《蔡英文提“安保對話應對解放軍”，日方稱不考慮》，《環球時報》，2019-03-04，http://taiwan.huanqiu.com/article/2019-03/14460458.html?agt=2402.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9年8月號，總第260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