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12月3日電/近年來,我們一直在討論一個問題——中國經濟發展成就舉世矚目,但是中國的經濟學卻讓人不甚滿意,沒有把經濟現狀反映出來。我覺得我們現在需要有所應對。為什麼過去中國的經濟學沒有反映中國經濟變化的邏輯?原因有很多。現在,中國經濟要由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我覺得經濟學的發展,也需要類似的轉變。而且,現在轉變的條件也在逐步成熟。最近幾年,我們在進行一些研究,特別是關於增長問題的研究。研究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問題,觀察到了一些現象,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資本是什麼
從統計學的角度來看,資本是固定資本的形成,包括建築物的安裝、設備投資、無形資產,無形資產包括研發投入以及品牌。我們進行一般經濟分析的時候,比如房地產投資、基礎設施建設投資、設備投資、廠房投資等,需要進行區分。房地產投資中的住宅投資、基礎設施投資,很大一部分和民生相關。這種投資和機器設備的投資、廠房的投資是不一樣的,差異很大。我們講全要素生產率的時候,認為投資能夠提高生產率,是一個非常積極的、具有革命性以及很強生產性的要素。當然,我們過去做過一些區分,比如區分生產型投資和非生產型投資,但是現在按照全要素生產率的測算,就將其全部算在一起。而且,我們現在講投資和GDP增長關係的時候,也把它們算在了一起。最近,我在做一個工作,覺得應該把設備廠房這一類能夠提高生產率、具有革命性意義的生產性投資,和住宅以及與民生相關的基礎設施投資區分開來——我將之稱為“消費性投資”。其實,住房和家裡買的冰箱在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一種耐用消費品。堅持“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這是對住房的明確定位,房子本身是一個消費品。當我們的消費水平提高了以後,公園、圖書館之類的所謂“比較高端的服務性消費”就成為消費中一個很重要的方面。
最近幾年,我提出了一個新的概念——GFP,即終端產品,指的是GDP(國內生產總值)中不再直接進入下一個生產過程的產品。計算方法是GDP減去廠房、設備之類的生產性投資,因為廠房和設備投資會再次進入下一個生產過程。我們過去講的GDP,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最終產品,講的是新創造的價值。在經濟活動的自然流程中,最後真正作為產品的,是把生產性投資去掉的部分,所以我提出GFP的概念。這樣一來,我們需要討論一個問題——以後資本的概念,到底只是生產性投資,還是我們所說的加上消費性投資?當然,我講的GFP是全部消費品,包括居民消費,也包括政府消費,再加上消費性投資。我們嚴格地界定了這個概念,其中比較難界定的主要是基建投資,比如,一條公路修起來,小汽車可以跑——這主要是居民消費的部分,載重卡車也可以跑——這屬於生產性消費,這些需要進行區分。在技術上,這個區分是可以實現的,並且這樣的區分很有意義。我們現在經常討論中國最近幾年的投資和GDP的比例關係問題,實際上反映了投資的效率,或者說投資的邊際效率在不斷下降。這個問題可能是存在的,但是如果把投資換成標準意義上的具有革命性的生產性投資的概念,再和GDP比較,情況就會發生變化。
第二,歷史需求峰值
“歷史需求峰值”的概念是我在這幾年做研究的過程中發現的,目前經濟學文獻中對這個問題討論得並不多。歷史需求峰值指的是在一個經濟體(行政性的國家和地區範圍內)中,某一種消費或者某一種生產的需求量最大,或增長速度最高的點。比如,我們觀察到房地產的最高點在2013年左右,基建投資的最高點在2016年。除此之外,與其相對應的工業產品,比如焦炭、水泥、粗鋼等,都存在歷史需求峰值,這個數據已經被證明了。這種現象怎麼解釋?長期來講,這是由技術決定的。比如居民的人均住房面積達到30㎡以後,基本就穩定下來,不會再漲了。當然,我們可以用消費者偏好進行解釋,個人消費的遞減,也就意味著,有錢也不會繼續買更多的房子,他還要買車、旅遊,把錢用在其他地方。對中國來說,年度住房達到了1200萬套以後就穩定下來了,鋼鐵、基建也有這樣的峰值。所以,這是和技術相關的。同時,它與消費者的邊際消費收益遞減,或者說與個人偏好相關。它達到一定程度後,不會再明顯地增長。那麼,中國的經濟增長為什麼減速?根據上述“歷史需求峰值”的分析,即使人口不變,中國的經濟增長也會減速。當然,人口的變化也在起作用。至於人口變化和歷史需求峰值有何關係,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最近有人提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分析要加入技術的因素,因為技術有很大的貢獻。如果沒有技術貢獻的話,在一種技術用到極致以後,收益一定會遞減。但是,假設技術、新技術連續供給的情況下,在一個經濟體範圍內,由於存在著歷史需求峰值現象,最後也會出現收益遞減。所以,用這個問題解釋中國的經濟增長減速和增長階段的轉換是行得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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