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政府在對華政治外交上確實是處處尋釁:東海、南海、香港、台灣、新疆,5G、脫鉤、疫情、反共、新冷戰、美日澳印聯合、印度太平洋戰略,無所不用其極。不過,細細觀察可以發現,特朗普本人除了疫情甩鍋之外,很少親自發言。可以看到的特朗普發了一次言的詞語反而是,“香港的事不用我說什麼,中國會處理好”,“台灣在地圖上就是筆尖點的點兒”,“5G,美國當然有選用最好的權利”(不排除中國製造)。特朗普讀稿讀到過一次“印度太平洋”,卻又刪去了“戰略”二字。2017年11月特朗普在APEC越南河內峰會上讀的句子是“致力於獨立的主權國家追求各自的夢想的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地域”②。這不是宣佈美國戰略,是特朗普在把他的國家第一定位於天經地義的普世價值。可以說,包括美國國務卿、國防部長言必稱“印度太平洋戰略”的妄言,美國對中國的處處尋釁是特朗普在放任政府各部去胡作非為,目的並不是部長們尋釁的那些事項,而是為了特朗普對中國打的經貿科技戰,及為他的總統選戰加分。是以部長層級的胡作非為來加強對中國的極限施壓,並用以煽動美國人反中國挺特朗普的熱度。
在美中俄三角關係上,眾所周知特朗普把中國定位為主要競爭對手,力圖改善美俄關係來施壓中國。聯俄抑華無論是從特朗普主義還是從壓制中國國力上來看,都是美國當然的戰略選擇。但是特朗普遭到了民主黨全力反俄的抗爭,使其一事無成,使美俄關係反而更加惡化。
吾輩應該關注到,拜登於10月26日的美國哥倫比亞廣播電視台《60分鐘》節目中明確闡述:“我認為從安全和破壞美國盟國的角度看,現在最大的威脅是俄羅斯。其次我認為,最大的競爭對手是中國,我們如何處理與中國的關係,將決定最終我們是競爭對手,還是說我們會陷入一場與武力有關的更加激烈的衝突當中。”③
四、瘸腳拜登VS中國機遇
1、拜登二原則
綜上所述,可以觀察到拜登及其幕僚們的腦洞中似是形成了兩個原則共識:一是俄羅斯是最大的威脅;二是中國是最大的競爭對手。
俄羅斯被認為是美國最大的威脅,就是說不變的是“美國的戰略重點在歐洲”(毛澤東語)。那裡是美國的“老家”,文化文明的基因造就美國總是惦記著歐洲、地中海、大西洋,時時動嘴出手去管閒事。可見,拜登總統的四年,要多多地為歐盟、烏克蘭、東歐、中近東操心了;要多多地跟俄羅斯玩政治遊戲,玩兒軍事較勁兒了。民主黨是更重普世價值意識形態的信仰的政黨,比之於共和黨也就有著更多的發動戰爭的歷史,有可能以普世民主的所謂大義,還會對中小國家搞出些戰火來。相比之下特朗普是美國歷史上少見的任期內無戰事的總統。當然也不能咬死美俄過招就一定是壞事,美國從來不跟世界大國開戰,重視美俄關係不一定就是不好,也有可能會博弈出一個畫地共處的美俄關係框架來。
中國被美國認為是美國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說中國不似俄羅斯“從安全和破壞美國盟國”方面威脅到了美國;而是在經濟上中國競爭得太狠了,中國的GDP和科學技術甚至會超過美國。這如何是好?怎麼競爭呢?拜登和副手哈里斯又都認為特朗普的貿易戰爭是戰敗了,即不可再戰了。兩位首腦和幕僚們的主張都是應主要做好自己的事,加大科研投入、基建投資,振興實業……,即主張跟中國進行正面競爭。這是好事。
當然,拜登的對華競爭也不會局限於良性競爭。可以推測:第一,貿易戰不打了,但是濫用國家力量的惡性科技戰可能會持續下去。但是,美國自認了戰敗,停戰,這將會對美國及其追隨國產生精神上的沉重打擊。拜登們在忙於國內惡鬥,對戰敗的後果似乎還在無感狀態中。美國及其追隨國能否打起精神,重鼓鬥志,抱成一團,再跟中國大打一輪,已是未知數。
第二,特朗普一直輕視同盟的作用;反其道,重視普世價值重視同盟的拜登會極限運用美國在同盟關係上的結構性優勢來限制中國的發展權,逼迫中國讓步。
特別是在修復並強化美日同盟關係上,一是會把被特朗普降格的同盟定性再恢復過來。日本多年來對美國鼓吹“日美同盟基軸論”,其含義正如2015年11月奧巴馬訪日時對安倍所形容的那樣:“美日同盟也是美國的安全保障的基軸”,“支持共同構建以日美同盟為基軸的和平和繁榮的亞太聯合這一安倍總理的構想”④,即把美日同盟從防禦性的限於保衛日本的“專守同盟”,擴展到亞太的領導亞太同盟。而特朗普討厭被同盟所累,受日本牽制,2017年首次跟安倍首腦會談時,就把“基軸”一詞改為了“基礎”,不承認美日同盟是須圍其轉圈的“基軸”⑤。日本外交三十年的努力毀於一旦,所受精神打擊難以釋懷,因此也必會搞捲土重來。拜登會給日本這個面子,恢復“基軸”的定位,跟日本一起去積極玩弄“亞太北約”類的合縱連橫遊戲。
不過,以中國在亞太的實力,加之拜登主張在安全保障上“美國的戰略重點在歐洲”,亞太北約成型的可能性極低,跟奧巴馬同樣,基本上不會越過打嘴炮噁心人的範圍。但是,在國際社會往往是過程比結果更重要,亞太北約類的遊戲會成為美國、日本及各個相關者用來為難中國、跟中國討價還價的一張牌。
第三,如拜登所言,他處理對華競爭關係的底線是不“陷入一場與武力有關的更激烈的衝突當中”。這點應是指台灣問題。拜登的幕僚們講“不改變現狀”論,這意味著美國會對台獨施加一定的壓力,同時又要妨礙中國統一台灣,延命不統不獨的現狀。
2,中國機遇,“我打我的”是為王道
拜登尚未上任就已經被美國媒體稱作瘸腳鴨了,這是美國內部權力格局上的問題,是美國政治經濟社會內在矛盾的無可調和的問題。拜登被認為是弱勢總統,那麼試問特朗普不行,拜登又能做什麼?除了做個紳士,還能做什麼?瘸腿拜登,又要以俄為敵,這對中國就是機遇了。
中國作為農耕文明古國,傳統上習於慎行,慣於被動應對。而不失機遇則必須要“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毛澤東語),要存主動進取之心。國際社會往往是過程比結果更重要,眼下中國應立即開啟自己的亞太新佈局,力爭先於或並行於美國的亞太新戰略新佈局。
第一,中國堅決按計劃完成RCEP的簽署,完成中國歐盟投資協定的簽署。11月15日,RCEP正式簽署,完成了這個目前全球規模最大、最重要的區域經濟合作協議。
第二,中國年內宣佈申請參加日本提出的CPTPP,並表態願意開啟中國歐盟自貿協定的談判。拜登有可能繼承奧巴馬的政策,重開加入TPP和美歐間的TTIP等自貿協定的談判。四年前,奧巴馬曾公言:這是美國寫規矩,讓中國照著做。安倍曾意圖構建全發達國家的共同體,以迎戰中國崛起。現在中國應不失時機地推動這些談判。當然大概率是中國不能期望會談出什麼結果。日本是有史以來好容易因為特朗普的偶然當選,立即退群,而撿漏主導了一個國際組織的成立,並占山為王當上了老大,所以最厭煩中國來敲門。但是,對中國來說,談判的過程本身更重要,其是針對拜登美國和日本歐盟合縱連橫抗中的破陣之策。
第三,在主戰場的對美競爭方面,在美國新總統明年1月20日上任後,中國可以不失時機地提出開啟中美高水準自貿協定談判,表示有意願第一優惠美國企業。還是那句話,過程比結果重要,中美自貿協定的長期談判過程就是中美共同寫規矩的過程,這一過程有可能降低中美競爭的烈度,也會有力地牽制美歐日談判發達國家共同體的圖謀。
第四,中國在跟美國的政治外交會談中,須主動性交涉美國的同盟不得針對中國,不得以中國為敵。1971年的毛澤東與尼克松會談時,尼克松就約定了:美日同盟不是反華同盟;相反其是封住日本的“瓶蓋”,是防止日本重新武裝的裝置。今天,中國在跟美日及美國的其他同盟國交涉中,也必須經常提及任何同盟關係不得以中國為敵。
第五,在台灣問題上,中國應該直言不諱地交涉美國,不得干擾中國統一台灣的任何舉措。如前所述,拜登處理對華競爭關係的底線是不“陷入一場與武力有關的更激烈的衝突當中”,其主要所指應是台灣問題。那麼,中國就更要跟拜登直來直去地談一談,見面就要談中國堅持使用武力的選項邏輯,美國不得以任何理由及方式訴諸武力,以免使兩國“陷入一場與武力有關的更激烈的衝突當中”。過程重於結果,讓美國習慣並想通中國的武力選項邏輯,並因此成為反對台獨、支持兩岸和平統一的助力。
最後,作為中美競爭關係的底線,經過四年的與特朗普政府的鬥爭,中國已經給美國,給國際社會立下了兩個規矩:一是美國不得對華玩弄貿易戰,有犯必報,中國必勝,請以這三年的中美貿易戰爭為鑒。二是各國不得追隨美國犯我中華,雖遠必罰,得不償失,請以這兩年對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的制裁為鑒。
注釋:
①趙宏偉《中国外交論》明石書店(日本)、2019年、233-237頁
②《毎日新聞》(日本)2017年11月11日。
③拜登答美國哥倫比亞廣播電視台《60分鐘》節目記者問,2020年10月26日
④日本外務省網頁:http://www.mofa.go.jp/mofaj/na/na1/us/page4_001565.html
⑤趙宏偉前掲書201頁。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20年12月號,總第27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