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它對複雜人性進行了深入挖掘和真實表現。作為一部現實主義力作,《人世間》客觀真實地描摹了廣闊而豐富的現實社會圖景,塑造了“典型環境中的典型性格”(恩格斯語),在揭示人性的複雜性和人物性格的多面性方面,更是作出了極大努力。統觀全劇出場的上百個人物,幾乎找不出一個真正的壞人,即便是“殺人犯”塗志強、“強姦犯”駱士賓、“流氓團夥頭目”水自流、“貪官”龔維則和姚立鬆這類形象,也沒有像我們慣常看到的影視劇中那樣被蓋上“反面人物”的印戳,其實“壞人”也有善良的一面,也有溫情的時刻。反觀“正面人物”,也不一定都是正大無私、光明磊落的,這一點從對郝省長、金月姬、周蓉、馮化成等人物的描寫中可見一斑。該劇塑造人物的這種方式,使得劇中形象大都比較立體豐滿,更加真實而有深度,表現出創作者對社會人生的細致觀察和深入思索,體現了真正的現實主義精神。
最後,它展現了深沉博大的悲憫情懷。古今中外許多作家都說過相似的話:悲憫情懷是文學存在的理由。偉大的文學藝術家對人生苦難有一種己溺己饑之感,對世間生命懷有深切的同情、悲憫和博大深沉的愛。這種悲憫情懷在文藝作品中最直接、最顯著的體現,是對底層小人物命運的關懷。在《人世間》中,周家三兄妹中最“沒出息”且兩次入獄的周秉昆、生活極端困難又慘遭強姦生子的鄭娟、身患絕症不願拖累妻兒臥軌自殺的孫趕超,就是這樣的小人物,他們的悲慘遭遇令觀眾一次次扼腕垂淚,甚至有觀眾意難平到揚言要棄劇。然而,正是在這些被生活虐了一遍又一遍的平凡小人物身上,我們更加強烈地感受到了生命的熱力和人性的高貴。世間真正的美好多是長在苦難上的花朵,從某種意義上說,周秉昆們的人生遭際有多麼苦難,他們的生命之花就有多麼燦爛。悲劇元素的價值正在於此,這是創作者賦予劇中人物的深沉情感和獨特意義,這也是藝術的力量,同時千萬不要忘記:藝術的真實不等於生活的真實。
當然,電視劇《人世間》也並非盡善盡美,這裡談幾點其創作方面的不足:一是主線與副線的關係處理得不夠理想,副線戲碼的增加對主線造成了一定的衝擊;二是有些情節線不夠連貫或缺乏照應,令觀眾感到突兀甚至有缺失之感;三是對第三代(尤其是周聰)的成長經歷交代得過於簡略,使得周家三代人構成的三角形近乎失去一角,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四是為了塑造企業家形象而改變了駱士賓的人設,幾乎將原著中的“壞人”變成了劇中的“好人”,讓很多觀眾在情感上難以接受;五是部分情節設計不夠合理,如作為市長的周秉義為了談成投資項目,在對方老板的威逼下喝了十大杯白酒(喝一杯酒投資一百萬元),結果導致胃病發作住進醫院,就不大合乎人之常情、事之常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