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鮮棄硬服軟的原因何在
其一，不排除經濟制裁起到作用。
美國發起的以聯合國安理會名義對朝鮮採取經濟制裁由來已久，但是從2016年開始被看做朝鮮堅強後盾的中國和俄羅斯也加入了對朝經濟制裁的行列，朝鮮的經濟壓力與日俱增可想而知。但是，朝鮮經濟運作狀況究竟到何種程度只有朝鮮自己知道，其他國家只能猜測。不過從去年年底一名越過“三八線”③逃亡韓國一側的朝鮮士兵身體狀況看，有嚴重營養不良的現象以及此次運送朝鮮啦啦隊的船舶用燃料也要韓方提供看，可以斷定朝鮮的經濟狀況即使到不了崩潰的邊緣，情況也是十分糟糕，能維持的時間恐怕不多了。經濟壓力很可能是使一直非常強硬的金正恩服軟，甚至提出南北自主統一的重要原因。對一個國家來說，求生存謀發展經濟是基礎，受到國際社會的嚴厲制裁，不要說朝鮮頂不住即使是俄羅斯也相當緊張，何況是整個國際社會都被動員起來對朝施壓，自然朝鮮經濟崩潰是早晚要發生的，只是時間問題。經濟面臨崩潰的窘境迫使金正恩放軟姿態，與其說屈服美國不如說屈服糟糕的經濟狀況。如果確實是由於聯合國安理會經濟制裁致使朝鮮經濟出了狀況，這也是金正恩本人的策略和判斷錯誤所致。為了堅持核試驗和發射導彈，自絕於中國和俄羅斯乃至整個國際社會。自己孤立了自己，自己對自己過不去，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沒有退路的牆角。
其二，不排除拋橄欖枝是緩兵之計。
在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發表新年致辭前一刻，誰也沒有料到朝鮮的立場和態度會有180度轉彎。要求實現南北和平統一速度之快、力度之大、幅度之寬前所未有。更主要的是讓韓國特使轉告美國特朗普總統，只要保證朝鮮的安全金正恩承諾願意棄核，而不是凍結。到目前為止不要說美國不相信，就連局外人第三國或國際社會也將信將疑，都覺得不能排除金正恩在與美國鬥智、鬥勇、鬥技，不是真心誠意棄核。據稱，朝鮮擁核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被逼無奈的原因是接受了伊拉克薩達姆、利比亞卡扎菲無核武器，與美國叫板沒有殺手鐧，最後慘死在美國屠刀下的教訓。今天，美國對朝鮮軍事威懾、經濟制裁、外交譴責以及輿論攻勢最終還是無可奈何，正因為朝鮮手裡有了核武器。在這種背景下，金正恩很爽快地答應美國總統特朗普棄核，至少在邏輯上是不通的。這種不合邏輯的言行背後一定隱藏著不顯山不顯水的詭計，因此誰也不能排除朝鮮要求與美國對話是個緩兵之計。特別是金正恩說只要保證朝鮮安全他願意棄核，問題是誰來保證朝鮮的安全，如何保證朝鮮的安全，安全得不到保障朝鮮棄核只是一句空話，此時此刻也由不得美國抱怨和發怒。此外，朝鮮也曾經在美國承諾提供輕水反應堆和援助之後，準備放棄核子試驗。確實也把甯邊核設施炸掉過，表現出100%的誠心誠意。結果美國中途違約失信，惹惱朝鮮繼續進行瘋狂核試驗以示報復。所以，此次朝美對話首先是個好事，有意無意中兌現了中方提出的“雙暫停”④和半島無核、無戰、無亂的三無原則。但是，能走多遠還真的不好說。如果說南北朝鮮對話條件已經成熟，實現和平統一的幾率較高大家還能理解。但是，美朝對話要取得預期成果為時過早，朝鮮心裡恐怕還有小九九，大有虛晃一槍的嫌疑；另外，美國也許不太會輕易相信朝鮮棄核承諾，緩和局勢有可能，結束半島根深蒂固的問題任重道遠，為時尚早。
其三，不排除朝鮮有回心轉意的誠意。
如果我們仔細琢磨一下金正恩在新年致辭裡關於南北關係的講話覺得他情真意切，不得不令人相信他提出實現半島南北和平統一的願望不是頭腦發熱，心血來潮，信口雌黃，而是由衷的，發自內心的呼喚。金正恩說“北南雙方應當，不能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爭論當中，如果韓國當局持有通過對話改善北南關係的立場，可以重啟被中斷的高級別接觸，也可以進行個別部門之間的會談。如果氣氛和環境都已具備，北南之間就沒有不舉行最高級別會談的理由。朝方將為實質性地推動對話與交流竭盡全力。”“70年來造成朝鮮民族分裂的主謀是美國，美國應該放棄錯誤的敵視朝鮮政策，大膽轉變對朝政策。現在每年在韓國進行的大規模戰爭演習是朝鮮半島緊張局勢加劇，朝鮮民族面臨核戰爭威脅的源頭。韓國政府應當立即停止與外部勢力一起進行演習等戰爭策動行為，維護半島的和平與穩定。”再來看看，青瓦台國家安保室室長鄭義溶6日結束對朝鮮的訪問，8日率代表團前往美國向特朗普轉告金正恩的原話稱，“他（指金正恩）致力於無核化，承諾朝方避免進一步核試驗或導彈試驗，‘理解’韓美例行聯合軍事演習會繼續，並表示渴望儘快與特朗普總統見面。”從牌面上看，朝鮮似乎真的在回心轉意，只要美國不干擾半島局勢，不插手南北和平統一，他願意與文在寅總統實現結秦晉之好，願意放棄核試驗，接受國際社會的援助。特朗普在社交網站上寫道，金正恩與韓方代表談了無核化，不只是凍結（核武器計畫），而且同一時期內朝方不會試射導彈。這是“了不起的進展”，但“制裁將繼續，直到達成協議”。從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今年以來一系列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他致力於緩和半島緊張關係是真誠的，棄核似乎也是有誠意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朝鮮半島在2018年將會迎來一個令人振奮的嶄新局面。
四、朝鮮半島的歷史之鏡
綜上所述，朝鮮半島局勢變化來得太突然，變化完全超出預想，使人有點來不及反應。實現南北和平統一和棄核等消息在公佈前一刻，任何人想都不敢想像，卻瞬間變成白紙黑字，居然美朝首腦對話的日期都基本定下來了。白宮發言人莎拉·桑德斯在一份聲明中說，特朗普“非常欣賞”韓國特使團捎來的“好話”，會接受與金正恩會面的邀請，時間和地點待定。特朗普回復稱，為了實現永久的無核化，他願意在5月底以前見金正恩。
在不少國際媒體看來，這都是帶有“戲劇性”的，“令人震驚”的，甚至認為是不可思議的。一名美國政府高級官員說，特朗普善於“做交易”，而金正恩能夠“說了算”。總而言之，這次美朝首腦會面對話對雙方都是一個考驗，金正恩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必然會被國際社會看得一清二楚。特朗普總統是在玩弄把戲還是真心誠意要維護半島和平穩定也會原形畢露。
歷史上就朝核問題美朝幾度達成共識，又幾度失約反復。朝鮮與美國於1994年在日內瓦達成核框架協議，朝鮮承諾放棄全部核計畫，以此換取美、日、韓等國對其通過修建輕水反應堆尋求替代能源的資助。朝鮮為履行《朝美核框架協議》⑤籌集資金和提供技術，專門成立了朝鮮半島能源開發組織。根據框架協議，輕水反應堆應於2003年完工，但建設工程的實際進度遠遠落後於計畫，自2003年12月起一直處於停建狀態。朝鮮在第四輪六方會談⑥中表示將放棄現有核計畫，但同時堅持美國應向朝鮮援建輕水反應堆，並認為輕水反應堆建設是朝美構建信任的基礎，這一問題與朝鮮棄核問題應該在同時行動原則下進行處理。但美國對此持反對意見。於是朝鮮外務省發言人2005年11月28日在平壤宣佈，《朝美核框架協議》由此已遭到徹底破壞，朝鮮蒙受了巨大的經濟損失。朝鮮將向美國追究完全撕毀《朝美核框架協議》的責任，向美國提出賠償政治、經濟方面損失的要求。2008年前後，中國發起的“六方會談”。按照此前朝鮮與美國達成的“以行動對行動”的共識，朝鮮將對其核設施實施“去功能化”的行動，並公開其全部核專案以備國際原子能機構核查。2008年，朝鮮炸毀甯邊核設施的冷卻塔，美國則履行其將朝鮮從“支持恐怖主義國家”黑名單中刪除，並與平壤展開和平談判的承諾。結果由於美方不兌現承諾激怒朝方，2013年4月2日，朝鮮原子能總局發言人宣佈，將著手重新修整並啟動2008年6月27日凍結的甯邊核反應爐。
現在朝鮮半島就是一面鏡子，可以照出至少三種人，第一種是真心誠意維護半島和平和穩定的；第二種表面上維和維穩其實是玩火的；第三種隔岸觀火幸災樂禍希望再燃戰火的。不管怎樣現在謎底尚未揭開，美國朝鮮依然該幹啥還幹啥，白宮重申，對朝“極限施壓”仍將繼續。當然，既然美國總統接受了朝鮮的邀請，那麼雙方必須分別做會面和對話的準備了。這次會面會是美朝對立歷史的終結，還是成為雙方對立的新起點，讓我們拭目以待。
註釋：
①先軍政治（朝鮮原官方英譯：Army-firstPolicy，2002年後官方英譯：SungunPolicy）是1995年1月1日金正日視察蟠松哨所時提出的。簡單說，就是一切以軍事工作為先，一切以軍事工作為重，即“沒有糖果可以活下去，沒有子彈就不能生存”。蘇聯解體後，朝鮮的不安全感越來越強，美國對伊拉克的戰爭更加劇了這一點。所以，金正日生前多次強調要堅持“先軍政治”。
②《不擴散核武器條約》(Treaty on the Non-Proliferation of Nuclear Weapons -- NPT)又稱“防止核擴散條約”或“核不擴散條約”，是1968年1月7日由英國、美國、蘇聯等59個國家分別在倫敦、華盛頓和莫斯科締結簽署的一項國際條約，共11款。該條約的宗旨是防止核擴散，推動核裁軍和促進和平利用核能的國際合作。該條約1970年3月正式生效。截至2003年1月，條約締約國共有186個。
③三八線是位於朝鮮半島上北緯38度附近的一條軍事分界線。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盟國協議以朝鮮國土上北緯38度線作為蘇、美兩國對日軍事行動和受降範圍的暫時分界線，北部為蘇軍受降區，南部為美軍受降區。日本投降後就成為大韓民國和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臨時分界線，通稱“三八線”。
④“雙暫停”為緩和朝鮮半島緊張局勢中方提出，朝鮮暫停核導實驗，美國、韓國暫停針對朝鮮的軍演。中方提出的“雙暫停”倡議是一劑對症下藥的良方，為南北改善關係營造了最基本的條件。
⑤《朝美核框架協議》DPRK-U.S. Nuclear Agreed Framework，這是美國和北朝鮮就核問題討論的協議。1994年10月21日，朝鮮和美國在日內瓦正式簽署《關於解決朝鮮核問題的框架協議》。朝鮮同意凍結現有的核計畫，美國允諾為朝鮮建造兩座1000兆瓦輕水反應堆。協議的簽署使朝鮮半島因核問題一度出現的緊張局勢得到緩和。
⑥中方動議的六方會談是指由朝鮮、韓國、中國、美國、俄羅斯和日本六國共同參與的旨在解決 朝鮮核問題的一系列談判。會談於2003年8月27日開始，到2007年9月30日為止，共舉行過六輪會談。2009年朝鮮宣佈退出之後，六方會談至今一直沒有復會，被普遍認為已經名存實亡。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8年4月號，總第244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