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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是什麽樣的國家?
http://www.crntt.hk   2022-09-13 00:33:09
荒誕的邏輯在西方反俄風潮中應運而生,其實也反映了西方文明整體的墮落
  中評社╱題:俄羅斯是什麽樣的國家? 作者:何亮亮(香港),香港鳳凰衛視資深評論員

  一、陀思妥耶夫斯基與野蠻國家

  日前英國《泰晤士報文學增刊》刊登一位烏克蘭作家的文章,題目就是《即使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俄羅斯也是野蠻國家》,作者批評一些歐洲作家“對俄羅斯野蠻的性格還不夠深入”,他認為,俄羅斯文學代表了“一種人們衹在水下呼吸的古老文化,並且對用肺而不是用腮呼吸的人充滿了庸俗的仇恨”。衹有通過“陀思妥耶夫斯基主義”的棱鏡才能理解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入侵,陀思妥耶夫斯基主義衹能用“純粹、濃縮的邪惡以及長期壓抑的仇恨和妒忌的爆發”來形容。所以他認為即使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俄羅斯也是野蠻國家。

  這或許是烏克蘭戰爭爆發之後,在反俄風潮中,對於俄羅斯思想最猛烈的批評,而且是來自一位斯拉夫作家。有人認為俄烏之戰是斯拉夫人的內戰,那麼這位烏克蘭作家的批評,也可視為文化領域的同室操戈。

  俄羅斯文明達到怎樣的高度,是不能用“野蠻”來形容的。

  2014年俄羅斯在索契主辦冬奧會,雖然受到西方的抵制,但仍然能夠成功舉辦,這是蘇聯解體後,俄羅斯第一次舉辦世界性的運動盛會。利用開幕式在全球同步直播這一難得的機會,俄羅斯以短視頻的方式,以西里爾字母順序為序,向世人展示了俄羅斯/蘇聯在科技、文化藝術方面的傑出貢獻,我們可以一起回顧一下。在這個短視頻中,出現了7個科學家(西科爾斯基,世界上第一架四引擎飛機和第一種投入生產的直升機的設計者;加加林,第一個太空人;茹科夫斯基,現代空氣動力學與航空科學開拓者;門捷列夫,製作化學元素週期表;羅辛,CRT電視系統發明者;克泰爾尼科夫,背包降落傘與飛機減速傘的發明者;齊奧爾科夫斯基,火箭專家和宇航先驅。4項科技成果:斯普特尼克1號(第一顆人造衛星)、國際太空站俄羅斯艙段、聯合收割機和月面步行器。

  出現了11個文化藝術大師,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家)、柴可夫斯基(作曲家)、康定斯基(抽象派畫家)、馬列維奇(構成主義、幾何抽象派畫家)、納博科夫(作家)、托爾斯泰(作家)、契訶夫(作家)、夏加爾(畫家)、舒賽爾(建築師)、普希金(詩人)、愛森斯坦(電影導演,最早使用蒙太奇)以及兩個作品/流派:《霧中刺猬》(動畫片)、俄羅斯芭蕾舞。這樣的名單,特別是在文學、美術、音樂領域起碼可以擴大一倍。在科學、技術領域,尤其是在文化藝術和思想領域,俄蘇人才燦若星空,與其他文明相比不僅毫不遜色,甚至傲視同儕。

  19世紀後期的俄羅斯,出現了兩位文學/思想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爾斯泰。這兩位巨匠的地位和影響,幾乎是空前絕後的。在沙俄的集權統治下,能夠產生這樣的巨匠,也值得探討。

  關於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們不妨看看大科學家愛因斯坦的評價:“陀思妥耶夫斯基給予我的比任何科學家都多,比高斯還要多。”此話引起學者們的興趣,包括蘇聯學者們紛紛解讀。但是愛因斯坦的這句話確實非常耐人尋味。

  另一位有世界影響的人,是梵蒂岡教宗方濟各。去年方濟各和一位意大利作家通信時談到,他之所以喜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不僅是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宗教情愫,也是因為他的筆下常有“遭受羞辱、痛苦和貧困的生活”。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響可見一斑。

  那位烏克蘭作家的邏輯是自相矛盾的,“即使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很勉強地承認了陀氏的地位,但是結論卻是完全錯誤的。希特勒喜歡貝多芬、勃拉姆斯、瓦格納的音樂,難道可以說,即使有貝多芬,日耳曼人也是野蠻民族嗎?同樣的道理,即使有莎士比亞,盎格魯-撒克遜也是野蠻民族?

  二、荒誕邏輯在反俄風潮中應運而生

  烏克蘭作家的結論具有某種代表性,那就是如果認為一個民族採取了野蠻行動(如發動戰爭),那麼即使這個民族擁有偉大的作家,也仍然是野蠻民族,當然這種說法是有具體所指的,就是指俄羅斯。

  烏克蘭的去俄羅斯化,在政治方面可以理解,如去布爾什維克化、去蘇聯化、否定衛國戰爭等等。但是對於烏克蘭和俄羅斯這兩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剪不斷理還亂的兄弟民族的文化,如何去俄化?例如柴可夫斯基在烏克蘭和西方遭到抵制,但是柴可夫斯基出生在烏克蘭,他的樂曲採用了很多俄羅斯的民間音樂素材。蘇聯著名詩人葉甫圖申科,父親是烏克蘭人,出生在西伯利亞。這方面的例子太多了,因為蘇聯時期不同民族的流動、遷徙與融合是很普遍的。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就是烏克蘭人。即使是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家族也是從俄羅斯遷居烏克蘭的猶太人,俄語為母語,祖父是蘇軍軍官,參加過衛國戰爭。難道澤連斯基是野蠻國度的產物嗎?

  作為烏克蘭作家,反對戰爭,反對俄羅斯,都可以理解,但是因此得出的結論卻是荒誕的,而這種荒誕的邏輯在西方反俄風潮中應運而生,其實也反映了西方文明整體的墮落。對此西方輿論也有比較“文明”的看法,《紐約時報》日前的文章這樣寫道:“在新一代柴可夫斯基、拉赫瑪尼諾夫、薩哈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和謝爾蓋·布林(谷歌創辦者)的基礎上重建俄羅斯的尊嚴和勢力範圍——而不是擁有遊艇的寡頭、網路黑客和用釙武裝的刺客——這個世界就會變得更好。諸多健康合作的可能性將被恢復或打造。”在這裡,包括柴可夫斯基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顯然是作為俄羅斯文明的代表,而不認為即使有他們,俄羅斯也是野蠻民族。

  世界文明史的發展和形成有自己的規律,是不以任何個人或政治力量的介入而改變的。設若有西方國家以行政命令禁止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有千名西方精英聯署要求禁止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氏就會被逐出人類思想史的殿堂嗎?答案不言而喻。烏克蘭政府可以禁止一切與俄羅斯有關的事物甚至精神産品,但是能夠消除俄羅斯文明(其中也有烏克蘭的貢獻)的影響嗎?

  馬克思曾經形容“彼得大帝用野蠻征服了俄國的野蠻”,彼得大帝用野蠻的手段將俄羅斯從中世紀驅趕到了近代。“野蠻”在這裡指的是手段、方法,而不是民族和文明本身。俄羅斯著名思想家別爾嘉耶夫認為,“彼得大帝就是王位上的布爾什維克”;“俄羅斯思維是傾向極權主義學說和極權主義世界觀的,這類學說衹有在我們這裡能夠有所成就。”(見別爾嘉耶夫《俄羅斯思想》)他還指出馬克思不喜歡俄羅斯,但是將馬克思主義從理論變成實踐、建立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卻是俄羅斯的布爾什維克。這都是很發人深省的歷史事實。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22年8月號,總第29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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