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7月29日電/壹
出西安城區往東,遇出自秦嶺而北流的滻河。沿滻河往北,會自東西來的灞河。陳忠實長篇小說《白鹿原》稱灞河為滋水,滻河為潤河,滋潤二水從東北西三面環繞一原,即白鹿原。白鹿原居高臨下,西望長安。地質學認為,此原為億萬年形成的風成黃土台原。清代學者、陝西巡撫畢沅,在《關中勝跡圖志》中考述白鹿原之得名,引《三秦記》說:“周平王東遷,有白鹿游於此原,以是得名。”
西周亡,東周初年,有人見到白鹿原上有白鹿。白鹿原上什麼時候沒有了白鹿,無從查考。至少從《白鹿原》所記述的清末以至於今,未見白鹿原上有白鹿的記載。
1992年夏天,陳忠實已經寫完了《白鹿原》,他感慨萬端,填了一首詞《小重山·創作感懷》:
春來寒去複重重。摜下禿筆時,桃正紅。獨自掩卷默無聲。卻想哭,鼻澀淚不湧。
單是圖名利?怎堪這四載,煎熬情。注目南原覓白鹿。綠無涯,似聞呦呦鳴。
陳忠實寫完《白鹿原》,“注目南原覓白鹿”,結果是“似聞呦呦鳴”,但他沒有看到白鹿。
2022年7月,一個黃昏,我駕車西上白鹿原,轉從白鹿原北坡下去,就到了西蔣村。村邊就是陳忠實舊居,陳忠實生前總是稱這個地方為“祖居老屋”,現在這個“祖居老屋”的門前立著一個牌子:陳忠實舊居。我站在門外,綠樹掩映之中,故居還是當年的樣子,我熟悉的老樣子。只是大門緊鎖著。
這個被陳忠實稱為“祖居老屋”、今天又被稱為“陳忠實舊居”的院子,現在靜靜地隱在大樹的濃蔭之中。我知道,院子後面,就是白鹿原的北坡。北坡上某一處,是陳忠實的墓地。小小的一塊地方。墓地樸素,有一棵鬆樹,一塊黑色墓碑,上面寫著“陳忠實之墓”。
1986年春天,陳忠實住在西蔣村老宅,在為創作《白鹿原》做准備的階段,他找鄉親們幫忙,在祖居老屋的地面上,親手建成了一院新房。這新房或者說新院落,我來過很多次,不進去都很清楚:院子倚著白鹿原北坡,坐南朝北,面向北面的滔滔灞河。院子格局是:門樓,前面小院,前房三間,中間院落,種有小樹花草,後房三間,後面小院,小院背後是白鹿原北坡,坡底下,當年鑿有一個小窑洞,夏天可以在裡邊乘涼。2001年7月23日下午,就是在這個窑洞裡,陳忠實與西安光中影視有限公司董事長趙安、總經理趙軍談成并簽訂了《白鹿原》電視劇改編版權的合同。
老家新房建成,陳忠實把後房三間中的右邊的那一間,約有十多平方米,做了他的書房。這個書房,是陳忠實1992年底寫完《白鹿原》、住回城裡之前,他讀書創作之所在,其中存放著他數十年間所購、所藏之書刊。這個書房共有三個兩開門書櫃,其中兩個稍寬一些,樣式一樣,上邊是花紋玻璃推拉門,裡面分為三層,下邊是木拉門;另一個較窄,上邊是木框鑲透明玻璃拉手門,裡面分為四層,下邊是木拉門。當年,我把陳忠實在這裡的藏書全部拍了照片。他的藏書大致有一個歸類,如中國文學、外國文學,但總體上沒有很細致地分類存放,看起來是散亂擺放的。從所藏書刊來看,書多,刊少。書主要是文學書,文學書裡又多是外國文學作品。
前兩年我與中國社科院文學所的李建軍等朋友還來看過這個書房,舊貌依然。前幾天遇到西北大學教授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王鵬程先生,他說他近年有一次來看這個書房,偶然看到書房桌子抽屜裡還散放著一些作家、學者給陳忠實的信件。看來,陳忠實的這個故居,特別是他的書房,還依舊樣保存著。
新房建設時,陳忠實還在前房屋後廊沿兩邊的石子墻上,以深色石子各作了一幅畫,一邊是山,一邊是水和海燕,算是山水畫吧,鑲在墻上。這是陳忠實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作畫。
這就是現在的陳忠實故居。它是20世紀80年代陝西關中農村居家小院的典型風貌。當然,它也有濃厚的文化氣息,屬於一個長期生活在農村基層的作家陳忠實的文化氣息。
貳
依我的觀察和了解,陳忠實的人生觀總體上屬於實用一類,他較少浪漫,不喜歡務虛。比如對於旅游,他并不熱衷。但是,他專門去過三個作家的故居或者是家鄉。
紹興魯迅故居,烏鎮茅盾故居,湘西鳳凰沈從文的墓地,陳忠實都去過。去,都是為了他心儀的作家。
2000年5月底至6月初,陳忠實應邀到浙江省金華市參加中國小說學會第五次年會。會後,他與李建軍等人專程去了紹興。在紹興,他參觀了魯迅故居和魯迅博物館。他說:“每個弄文學的人都應該到這裡來歸宗認祖。咱們這是來歸宗認祖哩。”對於某些醜化或詆毀魯迅的言論,他大惑不解,說:“這些人都不想想,把魯迅都否定了,那現代文學史上還剩下啥東西不能否定?問題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誰達到魯迅的高度,還沒有誰像魯迅那樣對我們這個民族的病根和問題挖得那麼深。”可以看出,陳忠實對魯迅的認識中,重視的是魯迅對民族病根和問題的解剖。
2002年10月下旬,陳忠實參觀了烏鎮和在烏鎮的茅盾故居,隨後寫了散文《在烏鎮》。在這篇散文中,他深情地叙說:“一千餘年的古鎮或村寨,無論在中國的南方或北方,其實都不會引起太多的驚奇,就我生活的渭河平原,許多村莊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紀年之前,推想南方也是如此,這個民族繁衍生息的歷史太悠久了。我從遙遠的關中趕到這裡來,顯然不是純粹觀光一個江南古鎮的風情,而是因為中國現代文學的開拓者奠基者之一的茅盾先生,出生并成長在這裡。這個鎮叫烏鎮。烏鎮的茅盾和茅盾的烏鎮,就一樣縈繞於我的情感世界,幾十年了。”(陳忠實:《在烏鎮》)陳忠實回憶他讀高中時的情景:“游覽在東溪河上,我的思緒裡便時隱時浮著先生和他的作品。周六下午放學回家的路,我總是選擇沿著灞河而上的寬闊的河堤,這兒連騎自行車的人也難碰到,可以放心地邊走邊讀了。我在那一段時日裡集中閱讀茅盾,《子夜》《蝕》《腐蝕》《多角關系》,以及《林家鋪子》等中短篇小說。那時候正處於‘三年困難’時期,教育主管部門在中學取消體育課的同時,也取消晚自習和各學科的作業,目的很單純,保存學生因食物缺乏而有限的熱量,說白了就是保命。我因此而獲得了閱讀小說的最好機遇。我已記不清因由和緣起,竟然在這段時日裡把茅盾先生所出版的作品幾乎全部通讀了。躺在集體宿舍裡讀,隱蔽在灞河柳蔭下讀,周六回家沿著河堤一路讀過去,作為一個偏愛著文學的中學生,沒有任何企圖去研究評價,渾然的感覺卻是經久不泯的欽敬。四十餘年後,我終於走到誕生這位巨匠的南方古鎮來了,這鎮叫烏鎮。”
陳忠實寫他參觀茅盾故居的所見與所感,寫得很細,表明他觀察細微,想的也很多。他談到茅盾鄉土小說對他的影響,特別提到他在參觀中“聯想到我曾經在中學課本上學過的《春蠶》,文中那個因養蠶而破產的老通寶的痛苦臉色,至今依然存儲在心底”,并且“意識到養蠶專業戶老通寶的破滅和絕望”,并非茅盾在自家的深宅大院裡體驗感受到的,作為一個新文學作家,是茅盾的“眼睛和心靈”“投注到”“無以計數的日趨凋敝的老通寶們的茅屋小院裡去了”的結果。因此,“學習《春蠶》時的感覺,竟然沒有因為老通寶是一個南方的蠶農而陌生而隔膜”,反而覺得“與我生活的關中地區的糧農棉農菜農在那個年代的遭際也沒有什麼不同”。陳忠實進而談道,“這種感覺對我一直影響到現在”。因此,他後來“不大關注一方地域的小文化色彩”。他認識到,“一個儒家學說”,在同一個歷史進程中是廣泛地影響著同一個民族的,因而要在北方南方不同地域“尋找心理秩序和心理結構的本質性差異,是難得結果的”。
2005年5月底到6月初,陳忠實參加中國作家協會組織的重走長征路活動。他擔任中國作家采風團第一團團長。在行程進入尾聲時,為了緬懷沈從文,陳忠實帶著第一團特地選擇從湘西古城鳳凰路過。當年,沈從文就是從故鄉鳳凰沿著一條沅水走出山外,“走進那所無法畢業的人生學校,讀那本未必都能看懂的大書”。團員們乘舟沿沱江而下一段路程,棄舟登岸,沿聽濤山麓拾級而上,到了沈從文墓地。墓地沒有墳冢,只竪有一塊天然五彩石墓碑,正面鐫刻著沈從文的手跡:“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碑石背面由沈從文姨妹張充和撰聯并書:“不折不從,星鬥其文;亦慈亦讓,赤子其人。”這是對沈從文其文其人的概括與評價。在離墓碑不遠的樹蔭下,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畫家黃永玉為表叔沈從文題寫的碑文:“一個士兵不是戰死沙場,便是回到故鄉。”在沈從文墓前,陳忠實戴上眼鏡,拿出筆記本,嚴肅地看著,認真地記著。無論是從故鄉地域特點還是從作品風格來說,來自陝西關中的陳忠實和從湘西水鄉走出的沈從文,都無相似之處,但陳忠實欽佩沈從文的人格,“邊城”的風景也給陳忠實以豐富的感受和想象。
陳忠實是當代一位主要描寫鄉土的作家。魯迅、茅盾、沈從文,三人文學風格不同甚至截然不同,但他們三位都寫過鄉土,茅盾的創作重點雖不在鄉土,但他的包括《春蠶》在內的“農村三部曲”等作品,可看作廣義上的鄉土小說,而魯迅和沈從文,他們文學創作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鄉土小說。因此,從一定意義上說,魯迅、茅盾、沈從文是中國現代鄉土文學的大家和前驅。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三人也應該是陳忠實鄉土創作的文學之“根”與“源”,是陳忠實鄉土創作的重要的參照作家。
陳忠實對魯迅、茅盾和沈從文故鄉的參觀,從文學的意義上說,多少帶有朝拜的意味。這是作家對作家的朝拜和尊重,也是作家對作家的學習和傳承。由於尊重和傳承,某種文學的價值和意緒,將得以永久流傳。
三
傳統中國是一個鄉土社會,社會學家費孝通的《鄉土中國》對中國鄉土社會做過深刻論述。陳忠實的《白鹿原》,現在看來,無疑是描寫中國鄉土社會和歷史的一部有經典意義的長篇小說。
如果說,魯迅、茅盾和沈從文所寫的鄉土世界,是南方的鄉土社會,那麼,陳忠實所寫的鄉土世界,則是北方的鄉土社會。魯迅筆下的半城半村的S城、半鎮半村的魯鎮和封閉的未莊,因為有彎曲的水道,有烏篷船,就有了江南的特點。茅盾筆下的“春蠶”,也是江南的代表性意象。沈從文的“湘西世界”“邊城”,那清澈的小溪和渡船,自然也是南方的。而陳忠實筆下的“白鹿原”世界,則是厚實的平整廣闊的黃土台原,其間也有溝坎,但那是平原與平原之間的過渡,而不是崇山峻嶺中那深不見底的溝壑。“白鹿原”世界也有滋水和潤河,還有渭河,但這些水與河很久已不用於航行,渭河還有擺渡的船,而滋水和潤河雖有渡口,多無渡船,是人背人過河。《白鹿原》第二十四章,寫潤河上“通往古城的路上就形成一個沒有渡船的渡口,也就造就了一種背人渡河的職業”,共產黨人鹿兆鵬,被國民黨縣保安隊的白孝文追捕,逃脫後到潤河渡口,就裝扮成了一個背人渡河的背河人。《白鹿原》所寫的白鹿原上的交通,比如從滋水縣城到省城西安,公共交通是牛拉的木輪車,只有白嘉軒和鹿子霖這樣的富裕大戶人家,出行才是靠馬拉或騾子拉的木輪車。這一切,都充分地體現了“白鹿原”的世界,這個關中平原的鄉土世界,它與水鄉的南方不同,它是北方的,是黃土地的北方。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水土自然也有不同的文化。“白鹿原”世界與其他鄉土社會還有一個重大區別,就是它在古代處於“京畿”之地。西安曾是周秦漢唐十三個王朝的建都之地。陳忠實說,他的家鄉“灞橋地區占有歷史上鹹寧縣的大部疆域”,“在漢唐時鹹寧為京畿之地,其後作為關中第一邑直到封建制度徹底瓦解”,封建王朝“在宮墻周圍造就一代又一代忠勇禮儀之民,所謂京門臉面”,因此,灞橋地區即古時的鹹寧亦包括現在白鹿原的部分,“封建文化封建文明與皇族貴妃們的胭脂水洗腳水一起排洩到宮墻外的土地上,這塊土地既接受文明也容納污濁”(陳忠實:《我說關中人——〈灞橋區民間文學集成〉序》)。把陳忠實的形象化表達換一個說法,即這塊土地傳統文化積澱很深。因此,陳忠實筆下的“白鹿原”世界,既是一個北方的自然世界,也是一個傳統文化積澱深厚的鄉土文學世界。
從鄉土文學角度來看,陳忠實的《白鹿原》自有天地。魯迅、茅盾、沈從文等,其出身或是沒落的大家庭,或是小康之家,他們很早就離開故鄉,成為學生或洋學生,生活在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他們寫鄉土,多少都有回憶或懷舊的成分。陳忠實則是地道的農民家庭出身,生於斯,長於斯,靠土地吃飯,雖然也讀了高中,但畢業後就回鄉當了民辦教師,三十歲成為農村基層幹部,四十歲雖然當了專業作家,卻一直住在農村,直到五十歲寫出《白鹿原》才正式住進城裡。因此,從熟悉農村社會、了解農民群體來看,陳忠實有他超出常人的生活厚度和體驗深度。從他們作品的特點看,魯迅是五四新文化、新思想的前驅與代表,他的鄉土小說,帶著對舊文化的批判眼光,他像醫生一樣,拿著解剖刀,解剖舊社會和人的病灶與病根,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對傳統田園詩式的鄉土文化想象的“祛魅”。茅盾,他的文學角色總體上是一城裡人,他是站在左翼思想和文化角度,揭示資本主義裹挾下農村的衰敗。沈從文從故鄉湘西走出,一個“鄉下人”奔走在北京(北平)、上海、武漢、南京、青島、昆明等城市,帶著對城市既需要又厭惡的複雜情緒,如有的學者所稱,他像“先知”一樣地“白晝提燈”,照見了城市、上流社會以及現代性的種種不堪,因而帶著“反現代性”的傾向。他回眸那個未曾被現代性衝擊的民風淳厚的湘西邊城世界,寫出了屬於他的鄉土文學作品,他的鄉土文學具有“返魅”的特征。後來的趙樹理和孫犁,也寫鄉土,他們的作品甚至帶有“山藥蛋”濃鬱的泥土氣息和“荷花澱”清芬的荷香與水氣。再後來的柳青和浩然,他們所寫的關於農村的作品,泥土氣息仍然濃鬱,農村人物及生活景象也豐富生動,但其要旨,是寫“全新的社會”和“全新的人”。比較來看,陳忠實的長篇《白鹿原》,不能說是後來居上,但確實在寫鄉土社會方面,由於學習和借鑒了文學前輩的經驗,在前賢開辟的各種路徑中“尋找屬於自己的句子”,終成自家風景。
陳忠實筆下的鄉土社會,更趨於鄉土社會特別是北方關中鄉土社會的本真。這是一個由地主、家長和族長白嘉軒,賢妻良母仙草,地主鹿子霖,長工鹿三,詩禮傳承、教書育人的朱先生,以及儒家仁義孝悌忠信等思想觀念構成的傳統的超穩定的鄉土社會結構。可是,時代的暴風雨來了,延續數千年的“超穩定”結構風雨飄搖。由此看,《白鹿原》既是一部鄉土社會的全景圖,也是一部鄉土結構和傳統社會的變遷史。《白鹿原》以文學的形式,記載并且在一定程度上還原了我國幾千年來形成的成熟的鄉土社會的各種歷史形態,這部作品在相當程度上還保留著民族關於鄉土真實而深刻的記憶。
幾千年來,鄉土曾經是絕大多數中國人生命的根,鄉土社會也曾經是中國人的生活家園。在呼嘯而來的現代化、城市化浪潮中,傳統的鄉土社會逐漸消失,重新塑形。李白有詩曰:“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杜甫詩曰:“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系故園心。”岑參詩曰:“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鐘淚不幹。”文學特別是小說,因為有藝術再現的功能,有“故園心”“故園情”的人總要在現實中尋求歷史的斑駁遺跡,也願意在小說中尋找通往“故園”的路徑,重溫“故園情”。正如要了解封建或曰帝制時代貴族家庭的生活,需要讀《紅樓夢》一樣,如果要尋求傳統鄉土社會生活的質感,則要讀一讀《白鹿原》。
肆
“浮雲游子意,落日故人情。”熱衷於文化尋根者和喜歡歷史尋跡的人,他們總要尋找一個能寄托“意”“情”之地,安頓鄉愁。小說《白鹿原》出版後數年,因為此書的巨大影響力,白鹿原先是改回原名——周平王東遷時名此原為白鹿原,因宋代狄青在此原駐軍扎寨,後世又稱此原為狄寨原——《白鹿原》問世,改回原名并在原頂上立碑以志。《白鹿原》問世後十餘年,以《白鹿原》中的白鹿倉為原型的白鹿倉景區在白鹿原北邊建成,試圖以實景再現白鹿原上的舊時風景,鼎盛時年游客量達千萬人以上,近年其年游客量亦在六七百萬人。白鹿原影視城也在同時期建成,位於白鹿原南面的原坡溝道之中,規模宏大,是省文旅項目。它以《白鹿原》中的鄉土社會為基本建設理念,有滋水縣城,城中有各種具有民俗特色的街區,有白鹿村,村中有牌樓(牌坊)、祠堂、戲台,有白嘉軒宅院和鹿子霖宅院以及村口的寨門等。白鹿村中的諸設施及民居宅院,多由《白鹿原》電影攝制時的實際場景遷建,這些實景相當一部分就是關中平原東部的歷史實物,因此,白鹿村及滋水縣城等園區,游於其中就有恍若重回舊時之感。園區又將《白鹿原》中的若幹人物及故事,以實景演出形式循環演出,如《二虎守長安》《黑娃演義》等。據了解,白鹿原影視城2017年游客為346萬人次,2021年為108萬人次。
而在更早的時候,2005年,陝西一些學人就與陳忠實本人一起辦起了白鹿書院,陳忠實被推舉為終身院長。陳忠實在書院成立時感慨地說,“白鹿回到了白鹿原”。據專家研究,由宋至清,我國建書院計約7500多所,今天還保留下的這些傳統書院約有1000多所,20世紀80年代以來,新建現代書院約近2000所。作為從小說《白鹿原》搬到現實生活中來的白鹿書院,繼承創新,聚書編書,論壇講學,學術研究,師生名流雅集,各界文化交流,興辦17年來亦頗有影響,在中國書院學會成立時被推舉為副會長單位。2006年,白鹿書院與西安思源學院合作,建起了陳忠實文學館,展示陳忠實的文學道路和創作成果,亦成為白鹿原上的一道風景,今已成為中國博物館協會會員單位和博協文學專業委員會會員單位,來自海內外的參觀者和研究者絡繹不絕。
在這個黃昏,我獨自徘徊在陳忠實故居門前,想起陳忠實的話:“烏鎮的茅盾和茅盾的烏鎮”“縈繞於我的情感世界,幾十年了”。我想,某個時候,也許,不,一定會有另外一個作家或一些作家,以及來自不同地方的游人,來到西安,來到灞橋,來到西蔣村,看陳忠實的故居,說“灞橋的陳忠實和陳忠實的灞橋”曾經多年縈繞於他的情感世界,再上白鹿原,看“白鹿原的陳忠實和陳忠實的白鹿原”。
在陳忠實八十周年誕辰之際,陳忠實的故鄉西安市灞橋區召開了一個與陳忠實有關的會。會上,有人說,白鹿原上某處林地發現了幾只白鹿。
據說還是野生的白鹿。
周平王東遷洛邑(公元前770年)之後2792年,白鹿原上,又有白鹿游於此原。
來源:光明日報 作者:邢小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