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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名醫(來源:澎湃新聞) |
中評社北京7月16日電/在對醫學人物的神化過程中,有人被整體神化,即被視作仙人或者其他神明。也有另一種情況———醫學人物的某項技藝被神化,這可以看作是局部神化。被局部神化者神化重點在於其醫療技藝,而這些技藝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越是被視為難點的技術,其擅長使用者越容易被蒙上神秘的面紗。
《抱樸子內篇》卷五:“越人救虢太子於既殞,胡醫活絕氣之蘇武,淳於能解顱以理腦,元化能刳腹以浣胃,文摯愆期以瘳危困,仲景穿胸以納赤餅。”不妨嘗試揣摩葛洪寫下這些文字時候的心態:他是以這些醫術為醫道高妙之象徵,以上六條醫家奇能中涉及外科術的有四條,足可見葛洪心目中醫家以外科為神奇。外科之神奇來源於其神秘和高難度,在六朝隋唐時期,外科術已經變得體表化、小型化,並且被排除在主流醫道之外,但是上古時期並非如此。有關外科手術的發展歷史,李建民《華佗隱藏的手術——外科的中國醫學史》及筆者《被懷疑的華佗——中國古代外科手術的歷史軌跡》已經有所闡述。2001年在山東廣饒傅家村大汶口文化遺址392號墓發現的一個顱骨,證明5000年前我國已有開顱手術;在新疆鄯善縣蘇貝希村曾出土2500年前男性幹屍,腹部有刀口,以粗毛線縫合,很有可能是腹腔手術;至於華佗外科術,更是家喻戶曉。然而耐人尋味的是——解剖學的極度不發達和初期階段外科手術的高風險性,導致外科手術逐漸被中國主流醫學所拋棄,至少自南朝開始,醫界就開始將華佗外科術排除在“正道”之外。陶弘景雲:“春秋以前及和緩之書蔑聞,道經略載扁鵲數法,其用藥猶是本草家意,至漢淳於意及華佗等方,今之所存者,亦皆備藥性,張仲景一部,最為眾方之祖宗,又悉依本草,但其善診脈,明氣候以(意)消息之耳。至於刳腸剖臆,刮骨續筋之法,乃別術所得,非神農家事。”
陶弘景之語耐人尋味,“非神農家事”一句將華佗以及傳說中的扁鵲等人外科術排除於醫道之外,“別術所得”似暗指此乃巫覡之術,占蔔施法常被稱作“方術”,醫藥往往也在其中,但是陶弘景將兩者並列,故可排除醫道,似專指巫覡,亦即非人力所能致。此後古醫家對待華佗的態度基本上是承認其醫藥神效,但基本不承認其外科術真實性。例如唐代孫思邈對於華佗外科術採取的態度是不置一詞,《千金方》中雖然大量引用華佗方,但是卻不涉及外科術,《千金方•序》中如此概括華佗:“漢有仲景倉公,魏有華佗,並昏探賾索隱,窮幽洞微,用藥不過二三,灸炷不逾七八,而疾無不愈者。”此話有意回避了外科術,但是由此博得了北宋校正醫書局館臣們的一致好評,校正《備急千金要方》序言:“我道純正,不述刳腹易心之異;世務徑省,我書浩博,不可道聽途說而知。”孫思邈在這個問題上的價值觀代表了隋唐醫學家,觀此時醫書引用華佗及其弟子醫方者甚多,但是卻均對外科術失聲,可見在醫家心目中此事近乎荒謬。但是這並不妨礙唐代民間對華佗的崇拜,張雷指出:“大約在唐開元中,亳州就已經建造了祭祀華佗的廟宇,神小而廟微,又以尼姑主持,故名‘華祖庵’。宋代,地方開始有華佗廟的修建。”這種崇拜當屬於民間淫祀,但卻依托於佛教框架內,是中國本土信仰功利性和多元化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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