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與台灣關係法》的性質危害，當時中國政府并非沒有意識到，也不是沒有進行鬥爭，相反，我們進行了堅決鬥爭。當時領導這場鬥爭的鄧小平甚至在內部指示，要認真做好中美關係倒退的準備。在中國政府的強烈抗議下，美國政府以照會形式正式回復：“美國政府將遵守同中華人民共和國達成的關於建立外交關係的各項諒解，國會最後通過的《與台灣關係法》並不是在每一個細節上都符合政府的意願，但它為總統提供了充分的酌情處理的權力，使總統得以完全按照符合正常化的方式來執行這項法律。”美方的這個解釋當然是一種狡辯。
此後，鄧小平多次在不同場合，尖銳指出《與台灣關係法》的危害。他指出：“對中美兩國關係投下陰影的主要是《與台灣關係法》，這個法太傷害中國人民的感情了。這個法規定的不衹是美國與台灣保持非官方的文化、商務關係，而是涉及政治領域，特別是涉及中國的主權。即使解決了美售台武器問題，但也衹是解決了我們兩國關係中的一個問題，根本問題還是這個法。這是我們兩國關係中的一個關鍵問題。這個法衹要存在一天，就存在一天的陰影。”鄧小平這些論述是非常有遠見的。
以後的歷史證明，美國歷屆政府基本採取當時外交復照所宣稱的做法，也就是說，它對國會提出法案並非照單全收，而是扮演了“煞車皮”的角色。但是，今天特朗普有些不一樣，他雖然對於國會意見有保留，但有縱容和“掛空檔”的成分。當初鄧小平擔心的這些事情發生了。看來，圍繞《與台灣關係法》的鬥爭還要持續，而且越來越將成為中美鬥爭的焦點。
二、特朗普政府台海政策調整的原因
為什麼美國台海政策會發生這麼大的調整變化？這裡面很複雜，有國際格局以及台海形勢基本格局中力量對比變化因素，有美國國內政治因素，也有美國政府內部運作以及特朗普總統個人特質的因素，還有蔡英文“台獨”執政當局在美瘋狂遊說活動的因素。
首先是國際格局以及台海形勢基本格局中力量對比變化因素。習主席指出，今天我們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當然是指外部環境的變化。但是我們要看到，引起這個變化的主要原因，或者說主要推動因素是中國的迅速發展和崛起。這一事件不僅改變世界，也改變了台海形勢的基本格局。從經濟總量來看，大陸方面開始實行爭取祖國和平統一大政方針的1979年，大陸GDP1781.81億美元，台灣338.78億美元，美國26321.43億美元，大陸約是台灣的5倍，約是美國的7%；兩岸隔絕狀態結束的1987年，大陸2719.73億美元，台灣1049.56億美元，美國48702.17億美元，大陸約是台灣的3倍，約是美國的5%；2018年，大陸131186.9億美元，台灣5894億美元，美國201999.5億美元，大陸約是台灣的22倍，約是美國的65%。2018年，大陸7個省份的經濟總量已分別超過台灣。可以說，現在大陸已經絕對地、不可逆轉地拉開了與台灣的力量對比，也大大拉近了與美國的力量對比。這樣的發展，決定大陸在台海形勢基本格局中處在比以往任何時期都更有利的位置上，決定大陸制止“台獨”分裂圖謀的能力越來越強，推動兩岸關係發展的能力越來越強，也對台灣產生了越來越大的影響。應該說，這種趨勢是美國不願看到的，也是“台獨”勢力不願看到的。
第二，美國國內政治因素。簡單地講，中國成了美國國內存在的各種問題的替罪羊。這一點國內學者講得比較少。美國這些年相對衰落是有其內在原因的，美國的問題突出表現在國內政治的分裂，表現為政治精英與普通民眾的分裂、社會貧富差距日益擴大、兩黨政治惡鬥、意識形態極化造成的政府低效甚至失能等等。比如貧富差距問題，奧巴馬時期美國經濟基本保持了2%的低增長率，另一方面，有限的經濟增長大部分又被權貴階層、金融集團所瓜分，造成美國橄欖形的社會結構發生變化，中產階級逐漸萎縮，貧困階層不斷擴大。另外，種族問題、移民問題、吸毒、犯罪、控槍、同性婚姻等問題，由於兩黨意識形態分歧、政黨惡鬥長期得不到解決，這使很多美國人產生深深的挫折感。這些問題的發生發展，根本上是美國社會制度、政治制度本身造成的。但是，美國人又不願意也沒能力反思和解決這些問題，因此就要找一個替罪羊。國內就是奧巴馬，特朗普逢奧巴馬必反。國外很自然地選擇了中國。美國人認為，這些年中國利用美國的政策失誤，搭美國的便車，利用許多不正當的手段，實現了自己的發展，搶走了美國的飯碗，造成了美國的衰落。當然，替罪羊不衹中國，其他像歐盟、北歐等國家，特朗普都要給他們算帳。但是中國是個頭最大的，而且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對美國威脅最大，因此必須進行遏制。特朗普一定程度上利用了美國人的這種民粹主義情緒。這種情緒表現在台海，就是“台灣虧欠論”。很多美國人認為，奧巴馬執政八年過於遷就中國，虧欠了台灣，造成中國大陸欺負台灣，現在他們要把這個糾正過來。
第三，特朗普政府及其個人的特質因素。特朗普究竟是“不靠譜”還是“特靠譜”？這個大家有不同看法。但從其經歷和執政表現看，有幾點是可以很明顯的。一是他缺乏國際政治的常識。二是無公職經歷，而且高度自戀，聽不進不同意見。第三是沒有原則，唯一的原則是金錢。第四是沒有誠信，出爾反爾，說翻臉就翻臉。所有這些，在他當選後與蔡英文通話這件事上表現得最明顯，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一個中國政策”，衹認錢，以至於當時一些長期研究中國的學者都寫文章公開給他補課。其實他不僅不知道“一中政策”，也不知道美國外交政策，以至於在處理朝鮮問題時，根本不知道韓國在想什麼，國防部長馬蒂斯想給他講美韓聯盟，簡直不知從何說起。特朗普的這些性格特徵，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在處理台海問題時被推著走的局面，也為未來台海局勢增添了不確定因素。
第四，蔡英文執政當局在美瘋狂遊說活動的因素。長期以來，台灣無論藍綠都把美國作為“太上皇”，對美國都是下了大功夫的。特別是蔡英文當局知道，與中國大陸搞不好關係，就必須更加重視對美關係。蔡英文當黨主席時，因為競選要爭取美國人，就把自己的頭號心腹、在美國有深厚人脈、號稱民進黨美國通的吳釗燮派到美國當民進黨駐美代表；就職以後讓吳當“國安會”秘書長、“外交部長”，這都是為了做美國人工作。美國國會中一直存在一股強大的親台勢力，參議院有五分之一以上議員是“台灣連線”成員，眾議院中130多名議員是“台灣連線成員。很多重要職位像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亞太小組主席、眾議院外事委員會主席、外事委員會亞太分委員會主席等等，都被這些人把持著。特朗普政府內則有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博爾頓、國務卿蓬佩奧、國防部負責亞太事務的助理國防部長薛瑞福等等。蔡英文當局對這些親台人士什麼手段都用。每次中美元首見面，蔡英文都派出多方人馬到美國遊說，讓這些人保證美國不出意外。這些人成為美國調整台海政策的實際推動者。
三、特朗普政府台海政策調整的影響
美方的這些做法，給蔡英文當局對抗大陸提供了支持。蔡英文之所以拒不接受“九二共識”、敢於與中國大陸對抗，一個重要的理由就是”民主”，她把台灣民眾用選票賦予她的權力擴大化，聲稱“不接受‘九二共識’”是大多數民眾的“台灣共識”。在美國力挺台灣的情況下，她更有恃無恐，多次聲稱要做民主自由的一員，實質是“聯美抗中”。
第一，特朗普政府調整台海政策的效果怎麼樣?
總的說，我認為效果很一般。主要有以下原因:
首先，從美國角度講，美國仍把台灣當一張“牌”來打。美國完全出於自身遏制中國崛起的目的，而非真的為“台獨”兩肋插刀。既然是打牌，還是要考慮得失。美國人常講，“台灣牌”不打白不打。但是打過了，打猛了，也不符合他的利益，因為他不能不顧及中國這個大國的反應。
其次，從客觀上看，美國打“台灣牌”的制約因素越來越多。一是力量對比，中國已經今非昔比。二是人心和意志對比。中國高度重視台灣問題，我們稱之為核心利益。相比而言，美國人則不是那麼關心。據2017年5月19日美國的民調發現，美國人對於干預台海可能發生的戰爭一如既往地沒有熱情。被問到如果因為台灣宣佈獨立引發北京動武，美國是否應當軍事干預時，5成2的美國公眾說不，商界領袖和政策專家說不的比例更高達6成左右。在問到美中在近期的將來產生衝突最可能的源頭是什麼時，美國公眾、商業領袖、政策專家、媒體記者都認為的三大源頭是：產業竊密和網絡安全、貿易、中國與鄰國的領土爭端，衹不過先後順序有所不同。中國公眾、商業領袖、政策專家、媒體記者一致地將台灣問題視為美中衝突可能的最大源頭，尤其在商界領袖和政策專家裏有4成多的人這麼想。其次的源頭包括：美軍在亞太地區的存在、中國與鄰國的領土爭端、貿易。主持調查的百人會董事會成員胡澤羣對中評社說，中國人一致認為台灣是美中可能發生衝突的最大源頭，而美國人擔心的源頭裡並沒有台灣，主要是美國人並不理解台海兩岸關係的複雜性，也不關心，他們更關心朝鮮問題。三是島內民眾並不買帳。雖然美國使出很大力氣挺蔡英文，但蔡英文當局第一任期即陷入內外交困的境地，現在連任都成為困難。可以說，去年11月台灣“九合一選舉”，台灣民眾用選票讓美國人吃了個悶虧，說明台灣人民至少部分民眾開始覺醒了。他們認識到，不與中國大陸搞好關係，僅靠美國人台灣不可能安全。
可以看出，印太戰略背景下，美國台海政策調整雖然力度不小，而且台灣還有一個奉行“台獨”主張的執政當局極力配合，但總體效果應當說不怎麼樣，至少沒有預期的那麼好。從根本上說，這是大陸實力增長的結果，實力強了，無論對台還是對美，做工作的手段就會多，影響力就會強，這是想擋也擋不住的。同時，這也是黨中央、習主席英明決策、運籌帷幄、敢於鬥爭、善於鬥爭的結果。
第二，印太戰略背景下美國台海政策調整的未來前景如何？
可以從兩個角度看：一是從美國角度看，未來幾年打“台灣牌”的力度還會加大，而且會持續一段時間。這主要是中美關係當前所處的階段決定的。在中美關係深刻調整的情況下，美國會不斷利用台灣給我們出難題，刺激我們，迫使我們讓步，這已經是中美關係歷史所證明的。美國會更加注重台灣在印太戰略中的地位與作用，美台軍事關係會進一步加強，官方交往甚至高層互訪有可能發生，雙邊經貿關係也將有一定程度的進展，另外美方將繼續支持台灣參與國際組織的活動。我們要做好鬥爭的各項準備，特別是軍事上要制定詳細的應對方案，努力提高基於實戰的危機管控和態勢塑造能力。一旦發生美國嚴重干涉台海的事件，要有能力遏制危機、管控危機、以戰止戰。
二是從實際效果看，未來美國調整台海政策的實際效果是有限的。可以預言，美國打“台灣牌”的最好時候已經過去了，其效果總體是遞減的。雖然它有時可能會讓我們感到很難受，但改變不了在台海地區“我攻美守、我進美退、我強台弱”、統升“獨”降的大趨勢。衹要我們努力保持自身發展勢頭，努力提高打贏本領，同時不斷把這種綜合實力轉化為對美台鬥爭的優勢，就一定能夠遏制美國對台海問題的干涉，也一定能夠實現祖國完全統一。
註釋：
①習近平：在紀念《告台灣同胞書》發表40周年紀念會上的講話，2019年1月2日。
②《美國國家安全戰略》，2017年12月。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9年10月號，總第262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