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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緣政治與地緣經濟雙重視角下的特朗普政府“印太戰略”
http://www.crntt.hk   2018-12-26 00:17:52
 
  (二)運用“離岸制衡”,構建“美日澳印四邊形安全合作機制”

  構建“美日澳印四邊形安全合作機制”是特朗普政府“印太戰略”的重要支柱之一。《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2017》強調:“我們歡迎印度崛起成為全球領導力量和強有力的戰略與防務夥伴。我們將增加與日本、澳大利亞和印度的四邊合作。”11月12日,美國、印度、日本和澳大利亞四國外交部門的官員在越南峴港召開的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期間舉行了正式會議。這是特朗普政府出台“印太戰略”以來四國首次進行正式官方相關溝通。

  特朗普政府出台“印太戰略”和積極推進構建“美日澳印四邊形安全合作機制”,實際上是對“離岸制衡”(offshore balancing,也稱為“離岸平衡手”)戰略的運用。“離岸制衡”概念是進攻性現實主義( offensive realism)的代表人物約翰·米爾斯海默(John J. Mearsheimer)在其著作《大國政治的悲劇》中提出的概念。其定義是:“這些遠處的霸權通常喜歡讓地區大國來制衡熱衷於追逐霸權的國家,它們則坐山觀虎鬥。但有時這種推卸責任的策略並不可行,遙遠的霸權國家不得不插手以平衡崛起中的國家。”米爾斯海默認為:“國際體系是一個險惡而殘忍的角鬥場,要想在其中生存,國家別無選擇,衹得為權力而相互競爭。”他提出:“無論何時,某種國際秩序的出現,大體上都是體系中大國自私行為的副產品。換句話說,體系的構造是大國安全競爭的無意識結果,而不是國家採取集體行動構建和平的結局。”他主張:“美國外交政策的中心目標是做西半球的霸主,防止歐洲和東北亞出現與之匹敵的霸權國。”構建“美日澳印四邊形安全合作機制”是特朗普政府從“離岸制衡”視角,為了利用日、澳、印來制約和圍堵中國,防止中國成為東亞地區主導國家。將印度拉入“美日澳印四邊形安全合作機制”既可以利用中印這兩個發展中大國之間的矛盾,防止發展中國家的整體崛起;又可以利用中印這兩個亞洲大國之間的矛盾,防止亞洲的整體崛起。

  2013年1月,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發表文章認為,中國快速擴張軍力,已經造成嚴重威脅,提出構建美日澳印“亞洲民主安全之鑽”的構想,希望拉攏美國、澳洲和印度一起建構對中國的“鑽石包圍網”。〔15〕

  在此前後,美日印三邊關係、美日澳三邊關係、美印澳三邊關係都取得一些進展。這三個三邊關係有一些共同的特點,即都是以美國為主導、通過三邊政治和軍事合作來鞏固美國在印太地區和世界領導地位,加強應對地區不測事態能力,牽制和平衡中國,美日印澳四國則企圖通過這種合作中加強自身地位和能力,獲取自己需要的利益。2007年4月,美日印三國在日本海域舉行首次聯合軍演。同年9月,美日印澳等國在印度洋舉行了代號為“馬拉巴爾07-2”的海上聯合軍演。2009年,美日印三國海軍再度合作,在沖繩附近海域展開軍演。2011年12月19日,美日印首次三邊對話在華盛頓舉行。2013年10月第五次美日澳三邊戰略對話部長級會議發表含涉東海、南海問題內容的聯合聲明。2014年7月,正在澳大利亞訪問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呼籲加強美日澳三邊關係,日澳並簽署兩國《經濟夥伴關係協定》(EPA)和《防務技術和裝備轉移協定》。

  美國和日本希望把印度也拉進來與澳大利亞一起形成“四邊機制”。奧巴馬政府曾為將印度拉入印太同盟與夥伴國戰略網絡做了不少努力。2015年,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應印度總理莫迪的邀請,以主賓身分出席印度共和國日慶祝活動,成為史上第一位受邀參加印度國慶活動、也是唯一一位任期內兩度訪問印度的美國總統。在訪問期間,兩國發表《美印關於亞太與印度洋地區的戰略視角聯合聲明》。美印達成“突破性的諒解”,同意最終克服數年來阻礙美國公司在印度建核反應爐的僵局。兩國領導人續簽了一份10年的防務協議,同意從2015年起延長美印防務合作框架協議,雙方決定在兩國軍方之間開展更頻繁的對話,擴大聯合演習規模,實施“更宏大的防務計畫和活動”,在印度共同研發和製造先進的美國武器系統。兩國還簽署了《後勤交流備忘錄》等。美國給予印度“非北約盟友主要防務夥伴關係”地位。自2008年以來,印度已與美國簽署超過150億美元的軍購合同。2013年,美國超過俄羅斯成為印度最大的軍火供應方。美印已經建立了兩國軍隊高層互訪機制、聯訓聯演機制、人員培訓機制、情報共享機制、海上合作機制等。這些標誌著美印防務合作取得重大突破,助推兩軍關係以及印軍現代化邁上新的台階。但澳大利亞一度擔心中國的反應,因此不那麼積極。印度也不願成為美日制約中國的棋子。因此美日構建“美日印澳菱形”合作機制的企圖曾一度擱淺。

  特朗普總統上台後,美印關係繼續升溫。2017年6月25-26日,印度總理莫迪訪問美國,會晤特朗普總統。美印雙方表示將強化雙邊關係。特朗普稱,美印關係從未如此牢固。並表示雙方在多數問題上都取得共識,將在反恐領域加大合作。莫迪承諾將推進改革措施,幫助美國企業進入印度市場。同年9月,美國和印度簽署大合同,印度花費100億美元從洛克希德·馬丁公司購入100架以上F-16戰鬥機。這不僅是美印之間的一個軍售項目,也是表明雙方的相互支持。

  當前,特朗普政府在“印太戰略”框架下積極推進構建“美日澳印四邊形安全合作機制”。

  (三)形成有利於美國的“印太”地區經濟關係

  特朗普政府雖然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英文縮寫TPP),但仍然企圖在印太地區維護有利於美國的地區經濟關係。《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2017》指出:“美國將鼓勵區域合作,以維持自由和開放的海上航道、透明的金融實務基礎設施、暢通無阻的貿易,以及和平解決爭端。”特朗普政府強調實施在公平和相互基礎上的雙邊貿易協定,以及尋求對美國出口的平等和可靠的路徑。它宣稱:“我們將與夥伴一起工作,構建一個致力於自由市場和受到保護免於會顛覆它們主權的力量威脅的國際網絡。”〔16〕特朗普政府還提出,要加強與盟國在建設高品質基礎設施方面的合作。

  三、地緣經濟與美國的“印太戰略”

  地緣經濟學是從地理學的角度研究、探討地理因素是怎樣在不斷變化的世界經濟和國際關係中發揮作用。運用地緣經濟理論分析美國“印太戰略”可以得出如下觀點: 

  (一)世界經濟重心從大西洋兩岸向印太地區轉移是促使美國推出“印太戰略”的重要原因之一

  進入21世紀以來,世界經濟重心開始從大西洋兩岸向印太地區轉移。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統計,在過去30年中,亞洲占全球國內生產總值(GDP) 的比重從10%上升至30%。這一地理區域是當前全球經濟最為活躍的地區,既有中國、印度這兩大正在崛起的經濟巨人,也包括日本、韓國和澳大利亞等發達經濟體。全球十大港口中的九個均在亞洲。目前,印太地區已成為世界經濟的引擎、全球消費品的主要生產地。僅2012年,印太地區內的雙向貿易就超過八萬億美元。〔17〕

  經濟全球化和中印崛起使亞太地區與印度洋地區在經濟上聯為一體,這也使得印度洋的重要性上升。受亞洲經濟增長的驅動,印度洋正超過大西洋和太平洋成為世界最繁忙、最具戰略意義的貿易走廊。世界1/3大宗商品和約2/3的海運石油經過印度洋。〔18〕印度洋還提供全球一半的集裝箱運輸,70% 的石油產品運輸需要通過印度洋由中東運往太平洋地區。印度洋在地理上是四大洋中與各大陸平均距離最近的大洋,連接印度洋和南中國海的馬六甲海峽和印度洋上的霍爾木茲海峽、曼德海峽是全球能源運輸的咽喉要道和對全球貿易有重大影響的戰略要點。其中,全球40% 的原油貿易要通過霍爾木茲海峽。40%的全球貿易運輸經過馬六甲海峽,每年約有10萬艘船隻(大多數為油輪)通過馬六甲海峽,該海峽每年的商船通行量占全世界的1/3,輸送量分別為蘇伊士運河和巴拿馬運河的6倍和17倍。印度洋的石油航線尤其是西方發達國家和許多發展中國家仰賴的“戰略生命線”。“隨著南亞和東亞經濟活動的迅速增加,印太海上通道正成為21 世紀具有支配地位的國際水道——正如古時地中海和20 世紀大西洋一樣。”〔19〕美國在印度洋的戰略目標是,保證控制印度洋具有戰略意義的航道、海峽和海域,特別是對波斯灣水域的控制,確保印度洋航道的暢通及美國在印度洋的戰略優勢。

  印太地區經濟重要性的大大上升和在經濟上聯為一體是促使美國推出“印太戰略”的主要原因之一,美國企圖以此為實現其“亞太再平衡”戰略的目標服務。

  (二)亞太經濟重心從美國向東亞及西太平洋地區和印度洋地區東部轉移,促使美國提升這些次區域的戰略地位

  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至20世紀末,亞太地區的經濟重心在太平洋西岸,即在美國。美國曾是全球和亞太地區經濟增長的發動機,是最大的市場和最大的產品製造及出口國之一。現在印太地區發生的一個重大趨勢是,亞太地區經濟重心開始從美國向東亞及西太平洋地區和印度洋地區轉移。2014年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第三大經濟體日本和第八大經濟體印度在印太地區。普華永道國際會計事務所2015年的一份研究報告預測,按購買力平價計算,到2050年中國和印度將分別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和第二大經濟體,美國是第三大經濟體。〔20〕美國花旗集團2012年3月一份報告預測,印度經濟總量到2050年有望達到85.97萬億美元,屆時將超過中國和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21〕

  與此同時,印太地區經濟合作和經濟一體化趨勢正在發展。2014年11月,在北京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決定啟動亞太自由貿易區進程,批准了亞太經濟合作組織推動實現亞太自由貿易區路線圖。這是朝著實現亞太自由貿易區方向邁出的歷史性一步,標誌著亞太自由貿易區進程的正式啟動,體現了亞太經合組織成員推動區域經濟一體化的信心和決心。2014年7月14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巴西和印度總理莫迪的首次會面中,邀請莫迪總理參加2014年11月於北京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峰會。這表明中國對印度參與亞太自由貿易區進程持開放包容的態度。

  自20世紀90年代初以來,東亞區域合作進程取得較大進展,逐步形成了包括東盟分別與中、日、韓(10+1)自貿區、東盟與中日韓(10+3)對話機制在內的一系列區域合作機制。2010年1月1日,中國-東盟自貿區正式全面啟動。2014年東盟和中國的貿易額超4800億美元,成為一個涵蓋11個國家、19億人口、國內生產總值達13萬億美元的巨大經濟體,是目前世界人口最多的自貿區,也是發展中國家間最大的自貿區。

  近年來,由東盟十國發起,邀請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印度共同參加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 英文縮寫RCEP),也取得進展。它的目標是通過削減關稅及非關稅壁壘,達成建立16國統一市場的自由貿易協定。若“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達成,“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機制將涵蓋約35億人口,國內生產總值總和將達23萬億美元,占全球總量的1/3,所涵蓋區域也將成為世界最大的自貿區。 

  由中國、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等六國作為成員國的上海合作組織(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SCO)將開展經貿、環保、文化、科技、教育、能源、交通、金融等領域的合作,促進地區經濟、社會、文化的全面均衡發展作為宗旨之一。該組織近年來在經貿合作方面取得重大進展。印度、巴基斯坦、伊朗、阿富汗和蒙古是觀察員。印度和巴基斯坦等國正在積極申請成為正式成員。

  2013年,中國提出建設“一帶一路”的倡議。絲綢之路經濟帶涵蓋若干通往印度洋地區的經濟走廊,包括孟、中、印、緬經濟走廊、中國-巴基斯坦經濟走廊等。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將主要有西線、東線和南線三條線。其中,西線從中國沿海港口過南海,經馬六甲海峽和印度洋,途經東南亞、南亞、西亞、中東、北非,通達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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