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是，蔡英文的很多看似柔性的兩岸主張背後是“一邊一國”、“兩國論”的邏輯。她的很多觀點跟李登輝更契合，有很多觀點是李登輝觀點的延續。如，“對等”。對等，就是要兩岸雙方各自以“國家政權符號”的名義，抑或是以“中央政府”的名義，進行對話。這種做法，本身就是違背島內憲法性政治文件和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對兩岸關係的法律定位的，更是違反大陸一向明確堅持的一個中國原則的，根本就沒法實現。因此，她通過講話，拋出“可以對話，但前提是對等”，其實是一句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廢話，但是通過這一句話，她想把球拋給大陸，把對話不成的責任推卸給大陸。很明顯，蔡英文對兩岸關係“一邊一國”定位的堅持是沒有變的，她不認同一個中國原則“九二共識”的態度也是沒有變的。從根本上講，台灣當局在兩岸關係上的唯一善意就是承認兩岸同屬一個中國，除此之外，所有的善意都衹是好聽而不中用的花言巧語和巧言令色而已。尤其是，蔡英文在中英文稿件中做手腳，“對岸”與“China”，中英文處理方式暗藏玄機。蔡英文講話中指涉中國大陸時，中文版本用的措辭是“對岸”，而到了英文就成了“China”，而且有意將“Taiwan”與“China”並置，凸顯“Taiwan”是與“China”對等的“獨立主權實體”，背後顯然是“兩國論”意識作祟。⑨
五是，用“一邊一國”重新定位了兩岸關係性質。這些新突破，在蔡英文的演講中，就像已經是既成現實一樣。她無異於提出，她所理解的這種現狀已成，並把兩岸關係論述放到防務安全部分中去，維持她所講的新現狀的意圖昭然若揭。其內在含義就是，這已經是“一邊一國”現狀，破壞這個現狀，大陸和大陸領導人就要承擔責任。這是以往台灣地區領導人這類講話中從沒有過的表態。兩岸關係從冷對抗走向動盪，更加對立的趨勢已經非常明朗。
六是，“以武拒統”。蔡英文在講話中大力強調要發展所謂“不對稱戰力”，聲稱要應對網絡戰、認知戰和超限戰，整篇講話中充滿對抗思維，而其假想敵自然是中國大陸。
恰在此時，美國也在配合推進這種新現狀的炮製。520前後，美國非比尋常的舉動，本意就在炮製美台關係的新現實。從2017年11月美國對華實施戰略大轉變以來，美國將中美關係定性為全面戰略競爭關係。美國在經貿談判、關稅戰、香港反修例、台灣兩項選舉、新冠肺炎等諸多領域全面啟動對華戰略競爭政策，中美關係不斷惡化。蔡英文開啟第二任期，本不是大事，但是美國卻在這件小事上做足了文章，在突破中美關係底綫中，提升美台實質關係。一是，蓬佩奧國務卿通過國務院官網、個人推特聲明致賀，並派其手下官員錄影祝賀，這顯然是行政部門的行為，是對美國“一個中國”政策的突破，是對中美三個聯合公報的踐踏。二是，美國選在5月20日當天宣佈對台軍售，這明顯是把台灣進一步拉上中美衝突的最前線，給中國添堵。三是，美國行政部門以落實“台北法案”為由，加強了對台灣加入世衛組織、參加世衛大會的支持力度，加強美台軍事聯繫和官方互動，加強台灣在美國印太戰略中的作用，這個突破還在進行中。結合之前台灣當局的官員可以公開進入白宮國安會、正副總統視訊會談，以及稍早賴清德訪問華盛頓、台美衛生部長視訊會議，到蓬佩奧與博明公開祝賀蔡英文就職等，都可以看出，美國炮製台海新現狀的明顯意圖。無疑，美方的這些舉措是希望在中國各部門的抗議聲浪過後，形成美台關係新現狀，並在鞏固新現狀的基礎上謀求新突破。
三、危險信號：全面觸法行為的啟動
從2014年“太陽花”學運至今，島內“藍消綠長”的趨勢基本沒有變化，島內“台獨”勢力通過各種試探之後，認為沒有危險，正在大踏步地堅定向前。島內沒有經歷過戰爭的年輕世代“以武拒統”的調門在不斷提高。蔡英文2020年的520講話在加快“台獨”的節奏，這無疑是全面觸犯《反分裂國家法》的開端。我們觀察到，美國在美台關係上的新突破還會繼續，未來美台關係還會有新的突破底線的事件發生。而且，美國釋放的信號會在台灣島內產生乘數效應，會使得島內主張“台獨”的勢力更加大膽、激進地推動他們的“正名”、“制憲”、“公投”的“台獨”主張。台灣島內的民粹勢力也會因為美國釋放的信號，更加肆無忌憚地操弄“台獨民粹主義”，操弄兩岸的仇視、對立，甚至敵對的情緒。毫無疑問，這會使得中美關係更加惡劣，會使得台海局勢更加危機。這就給我們帶來一系列追問。
一是，為什麼台灣當局和島內其他“台獨”勢力如此有恃無恐？蔡英文的連任就職演說看似平淡無奇，但還是透露出當前複雜國際背景下的一系列新的信息，更透露出未來影響兩岸關係走勢的危險信號。結合美國在520前後介入兩岸關係的諸多事件，不難看出，台灣主動或者被動捲入了中美的尖銳對抗中，未來已看不到兩岸有化解僵局的可能。
台灣的判斷建立在“大陸不敢打，美國一定幫”的基礎上，美國的判斷恐怕建立在大陸不敢打的基礎上。“大陸不敢打，美國一定幫”的判斷之所以在島內有市場，就是台灣當局和島內部分人士通過各種方式煽動民眾情緒的結果。問題是，為什麼島內有人信？為什麼島內有市場？那就是因為，從1979年大陸放棄使用“解放台灣”這個口號、代之以“和平統一、一國兩制”的國家統一方針後，大陸確實沒打台灣，而且一直採取島內輿論簡稱的“惠台政策”，不管台灣島內的政局如何變化，大陸的表態總是穩如泰山，基本上都是用“戰略定力”來回應。時間長了，島內的“台獨”勢力就放風說，大陸確實不敢打。不管“敢不敢打”是不是偽命題，反正沒有打，自然就有人信。儘管在這個過程中，大陸埋頭發展，自己的綜合實力不斷提高，為解決台灣問題積纍了硬實力，尤其是，2019年福建省的GDP也超過台灣地區了，這都是大陸戰略定力的結果。但是，“台獨分子”日益囂張，日益挑戰兩岸關係的底線。在疫情期間，有些媒體放風稱，島內“台獨分子”做好了（如果）大陸武統，就跟大陸進行武裝鬥爭的準備。這樣下去，恐怕有很多問題會跟預設的戰略規劃不一樣了。
二是，到底什麼是“法理台獨”，怎樣才觸及《反分裂國家法》底綫？從1949年兩岸政治對立局面形成以來，直到1991年李登輝當局進行第一次“修憲”，兩岸的論述邏輯一直是一致的，那就是，大陸宣佈從1949年10月1日起，“中華民國”被宣告死亡。台灣當局從一開始就宣告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的新政權“否認出生”，政治對立在學理上是“宣告死亡”與“否認出生”的對立關係。但是，從1991年島內第一次“修憲”之後，台灣當局改“否認出生”為“承認出生”，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是一個政治實體，並要求大陸也改變“宣告死亡”的定位，承認台灣當局是政治實體，進而實現兩個政治實體的交往，並在此基礎上“先獨後統”。但是，大陸沒有接受，而是不忘初心，繼續按照“宣告死亡”的邏輯，全面推進“政府繼承”的完成。
由於大陸不斷發展壯大，台灣當局越來越認識到，以台灣統一大陸根本就沒有可能性，而且大陸越來越強大，國際社會無論常識上、國際法上還是絕大多數國家的認可上，已經把大陸認定為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失去“中國”話語權的台灣，衹能變幻身段，用新的符號宣示和證明自己的存在，在兩岸博弈中，台灣最終形成了“台灣”、“台澎金馬”、“中華台北”等不同領域的不同符號。但是，由於他們依然使用著1946年中國國民政府在南京制定、法統和法源涵蓋包括大陸和台灣在內的全中國的“憲法”，這使得包括民進黨內的“台獨”勢力都覺得“有點麻煩”。因為“各自的《憲法》裡面，都還把對方的領土主權放在自己的《憲法》裡面”。⑩這就充分說明，島內正在適用的“中華民國憲法”是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的活證據。這部“憲法”是兩岸現狀的組成部分，包括美國在內的涉台外部勢力也認為台灣當局不能改變的現狀中包括這一重要文件。儘管，美國這一政治決斷有出現變化的可能性，但，這不影響我們對“法理台獨”下定義。
個人以為，所謂“法理台獨”，也可稱“台灣法理獨立”，就是島內台獨勢力，通過變更法統、重塑法源、分裂領土的方式將台灣從整個中國分裂出去。變更法統，就是直接地或者變相地改變島內憲法性政治文件。未來，他們要想辦法廢除、凍結或者以其他方式，用其他法律文件取代這部憲法性政治文件，這就是變更法統。蔡英文已經在520講話中提出要成立“修憲委員會”，這個工作已經開始啟動。重塑法源，就是島內宣佈在法理上由“全中國代表”制定的憲法性政治文件通過島內“公民投票”的形式，轉變成台灣2,300萬人的法源，不管它通過的是什麼內容，甚至衹修改一個標點符號，衹要經過這個程序，那就是重塑法源了。島內曾七次修改“憲法”，為什麼這次“修憲”就不一樣了？因為以前的七次，都是通過“國民大會”這種代表制進行的，“代表”本身就要符合島內的憲法性政治文件，具有全中國的代表性。而這一次則不然，這一次具有重塑法源的性質，是明顯的重塑法源的行為。分裂領土，就是不管台灣當局使用什麼樣的符號來表達它的存在，用“中華民國”也好，用其他政治符號也好，衹要將1946年“中華民國憲法”這部憲法性政治文件第四條裡面“中華民國領土，依其固有之疆域”這個具體內涵限縮到了“台灣以及澎湖金馬”，那就是分裂領土。從學理上講，“法理台獨”的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分裂國家法》第八條。《反分裂國家法》第八條規定，“‘台獨’分裂勢力以任何名義、任何方式造成台灣從中國分裂出去的事實，或者發生將會導致台灣從中國分裂出去的重大事變，或者和平統一的可能性完全喪失”，在這三種情形下，可以啟動非和平的方式解決台灣問題，實現國家統一。當然，我這裡衹是學理解釋，真正發揮效力和作用的，是《反分裂國家法》明確規定的，由國務院、中央軍事委員會決定和組織實施。這兩個部門依法採取的決斷才是真正適用《反分裂國家法》第八條的判斷和實施依據。蔡英文當局走“法理台獨”之路的意圖明確，是很危險的行為，大陸必須把這個紅線劃得非常具有可操作性，衹要界定了，衹要符合“法理台獨”的主觀要件、客觀要件，沒有什麼好講的，必須依法推進國家統一進程。
三是，蔡英文為何在講話中稱“兩岸關係正處於歷史的轉捩點”？蔡英文這個政治判斷的意圖耐人尋味。這其中，無疑有她以及她的團隊，對當前國際局勢和兩岸關係的戰略判斷。這個戰略判斷，其實已經藴含在蔡英文的信息中，藴含在她的遣詞造句中，藴含在她整體謀篇佈局中，藴含在她希望傳達出來的種種資訊中。一是，蔡英文的講話透露出，她要炮製“一邊一國”的兩岸關係新現狀。無疑，蔡英文及其當局認為，當前是個機會。從她的講話中，有些關鍵字隱藏著，似乎不顯眼，但是很重要，因為這些用詞是改變兩岸關係性質的、改變現狀的、非常刺眼的詞彙。蔡英文當局希望渾水摸魚，希望大陸經過各種抗議之後，最終能夠接受這種已經往前推進、過了實質底線的“一邊一國”的新現狀。二是，蔡英文的講話透露出，她認為當前國際格局處在歷史的轉捩點。她的講話中，“依美抗陸”、“脫陸入美”、“以武拒統”的意涵非常明顯，這背後，有著對美國因素的判斷。從1949年到現在，這是美國衝撞兩岸關係最明白、最直接、最粗暴的一次，美國對台灣當局的支持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三是，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問題上，台灣當局可能認為，抗疫事件給他們帶來機遇和轉機，因此全面押寶美國，全面配合美國，煽動兩岸對立，藉以謀求利益。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問題上，台灣當局在給美國提供口罩、在美台往返人員的防疫檢查等問題上都跟對大陸採取了雙重標準，對中國大陸進行各種惡意攻擊。美國打疫情牌、打台灣牌，台灣當局也打疫情牌、打兩岸仇恨牌，使得兩岸之間民意的對立達到前所未有的地步，這種情況之下蔡英文當局對於島內民眾的煽動，對於她操弄“台獨”已經到了關鍵地步。“大陸不敢打，美國一定幫”幾乎成為島內相當一部分判斷這個所謂歷史轉捩點的關鍵判斷。
四、結語
自從有戰爭以來，從來就沒有敵人等著你把所有條件都準備好了，洗乾淨脖子，靜靜地、順從地等著你來砍。面對鬥爭，對手從來都不會給你舒服的時候。條件永遠沒有完全具備的時候，真正偉大的戰略家從來都是在邊戰邊建中完成偉大歷史使命的。抗日戰爭期間，國民黨就是以維護“黃金十年”的發展機遇期為藉口，口喊抗戰，步步綏靖，先失東北、後失華北，最後失掉全中國的民心，被共產黨一舉趕到台灣島的。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無論是歷史還是現實，都彰示出解決問題的方法與出路。已經明顯看透美國戰略意圖和兩岸關係發展勢頭的中國，不會像美國和台灣當局盤算的那樣。在抗擊新冠疫情中，由於美國的支持，由於台灣當局的操弄，台灣的反陸情緒高漲，大陸和台灣民意對抗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大陸民間武統的聲浪越來越高，這種民意是否會促使大陸對台政策的改變，值得高度關注。美台炮製新現狀並逼迫中國認可新現狀的做法會不會成為兩岸關係的拐點，導致攤牌的提早到來，是未來重要的觀察點。
注釋：
①《專訪:主張統一恐構成“叛國”》，德國之聲網站。https://www.dw.com/
②《蔡英文接受英國廣播公司專訪》，英國BBC網站。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1116515。
③《自由時報》網站，2020年5月15日。https://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3166089。
④《蔡英文接受英國廣播公司專訪》，英國BBC網站。
⑤林勁：《評李登輝的“台灣生命共同體”》，《台灣研究集刊》，1995年第3/4期，第103頁。
⑥朱松嶺：《“台灣共同體”建構的延續：從“太陽花”到“九合一”》，《台海研究》2015年第1期。
⑦同上，第22頁。
⑧同上，第24頁。
⑨嚴語：《蔡英文520講話的雙重面孔》，中美聚焦網站。http://cn.chinausfocus.com/peace-security/20200528/41906.html。
⑩《專訪:主張統一恐構成“叛國”》，德國之聲網站。https://www.dw.com/。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20年7月號，總第271期） |
